两道身影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出了村口才隐约有几声交谈,阿九不敢跟着太近,没听清楚她们说了什么。
母女俩一路走到了山洼村与上沟村的交界山上,这山一半是山洼村的,一半是上沟村的,山洼村盛产枇杷,每年三、四月份便是成熟期,这会儿正是三月末四月初,李三妹母女这一通上山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李三妹此人最大的特点便是喜欢不劳而获。
上一世,她也没少偷村里种成的果蔬,只是偷的不多,后来又随聂如月的出嫁而搬到了镇上住,村里人一直以为是外村人干的,派人守了几夜没有抓着那贼,便也就不了了之。
隐约记得有一年,钟三叔家的枇杷长得极好,密密麻麻的一片金丸子,看得十分喜气,结果一夜之间,只剩下了一树的枝桠和几个残破青丸子,那丧心病狂的偷儿专偷了钟三叔一家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毁了几株收成极好的枇杷树,气得钟三叔第二日便中了风。
她隔日凌晨起来挑水,撞见李三妹母女风尘仆仆的回屋,怀里还滚出个金丸子,第二日就见两人像发了大财似的置办了好些个行头,还买了东西孝敬阿爷阿奶,阿九心底隐约是知道的,可毕竟没凭没据,再加上那时娘刚过世,她闷着整日都不想说话,更不愿招惹是非,便没有出面告发,只是有些内疚仿佛自己做了帮凶,借着阿奶的名头上门探望了几次钟三叔。
后来她跟着薄情爹去了镇上,隐约听李三妹与聂如月坐在亭子里交谈时,得意洋洋的说了一翻笑话:“那钟老三也忒不顶用,偷他几个枇杷便中了风,还躺床上恁多年,拖累着儿子媳妇,怕是屁股都躺烂了,这样的人倒不如早些死了算了!村里人人都说三婶子人好心善,我可不信,说不准外头早偷了汉子,真守着那瘫子倒屎倒尿的半辈子,莫不是傻。”
现下回想起来,李三妹可真是个正儿八经的毒妇。
阿九跟上了山,果真看到李三妹母女在钟三叔的果树林里停下,拉下枝桠麻利的摘起了金丸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真是个绝佳的报仇机会。
李三妹和聂如月母女一再的找她娘俩的麻烦,一次次的欺凌一次次的侮辱,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的罪行公之于众,让她被全村的村民围起来痛揍一顿,最好能赶出村子。
只是……
阿九双眼里冒出了星火,脑海里仔仔细细的分析着:如果是此时跑去通知钟三叔一家,枇杷的损失尚未造成,钟三叔必定不会如前世般气得中风瘫痪在床!钟家也不会从原本的好人家变成穷困人家,宝山哥也不会一辈子打着光棍娶不到媳妇。
可若是这样,李三妹与聂如月就势必能逃脱罪责,受不到她所期望的惩罚。
钟三婶是村子上出了名的软心肠,说不准到时候这对贼母女凄凄哀哀的跪在他们面前哭个几声求饶个几句便什么事都没了,甚至都不会惊动到第三户人家知晓。
这岂不是太便宜恶人了?
阿九躲在一处矮山坡下,盯着那对猖狂的偷儿,原地挣扎着。
她不想钟三叔中风,导致钟家人一辈子苦难,却更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李三妹母女……
“娘,咱们摘多少?”
“担子都挑来了,自然能摘多少摘多少!”
“可这……万一被发现了可乍办?”
“咱们连夜挑到康城卖了换成银子,谁能晓得?”李三妹早已打好了主意。
聂如月圆胖脸上的忐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贪婪:“娘,我听说钟三叔家每年的收入全仗着这几颗枇杷树,这么多金丸子,至少能卖个三、五两银子吧?到时候娘总能给我买条花裙子穿了吧?”
“贪了心的贼丫头,快给老娘摘!摘完了赶紧上路才是正经,少不得你的好处!”
“诶!”
原来她们想送到十里外的康城去卖,果然是个好计划。
康城比山河镇要大上数倍,城里的有钱人家更是多的遍地都是,有钱人又爱图个新鲜,这刚上市的枇杷行情必定走俏。
李三妹母女二人若是挑着担子串街走巷的吆喝,又专挑有钱人居住的城南那一片,即碰不见熟人,又防止被人在市集上逮个正着,说起来还真是个有头脑的。
难怪上一世里正伯伯叫了几个青壮年去镇上调查,终是一无所获,大伙只知一味的往山河镇市集寻找,却忽略了十里外的康城。
阿九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心,奋力的捶了记土坡,转身下山……
收拾李三妹母女日后有的是机会,但钟三叔的命却只有一条,如果让李三妹将枇杷拉到康城去,那一切可就来不及了!
“啊!”
从交界山下去,得穿过一片树林子,来的时候阿九压根没有注意,这里头居然有个陷阱。
足下一紧,整个身体就被一只网子被吊到了半空中。
阿九吓了一跳,又生怕大声嚷嚷会惊动那对贼母女,只能急得在藤网子里头挣扎,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心底暗叫了声‘糟糕’!
丑时快过了,李三妹母女二人做贼心虚手脚必定比以往干活时要麻利,不出一个时辰那些金丸子必定被她们摘完,即时挑出了村子可就难办了。
她急得红了眼,用牙齿去咬用树藤编织的网子,可这简直就是徒劳。
怎么办?
怎么办?
她焦急的左顾右看,藤网子因为她的动作而轻微的摇晃了起来,阿九立即想到了一个法子,身体一左一右的使力摇晃,藤网荡起的幅度渐渐变大,努力了将近一刻钟之后,阿九从网中伸出手,几次想要抓住一旁的树枝都只差那么一点点。
最后一记用力的晃荡,终于……
阿九抓住了一旁树杆长出的树枝,整个人连同着包着她的藤网一起攀在树杆上,眼下只要将藤网磨开一个洞,从洞里钻出来便能获救了。
时辰不多了!
阿九站在粗树枝上,借由主树干凸出的一处摩挲着藤网。
几乎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身体的力气几乎耗尽之际,藤网终于被她磨开了一个洞,正当阿九欣喜的想要尝试着钻出,足下一个滑落,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跌了下去。
力道十足的晃荡再加上被磨损出大洞的藤网,阿九的身体从藤网中脱落,直直的摔向了地面。
碰!
一记重落,阿九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