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十岁,聂如月十三岁。
再加上一个营养不良发育得晚身材矮小,一个好吃懒做正是抽高长身体的好年纪,聂如月整整要比聂阿九高出大半个头。
阿九知道,凭力气自己并不是聂如月的对手,眼下被她缠上,只得想别的法子脱身,语气也放软了些:“阿姐,我与我娘已经赶出聂家,再也不是聂家人,与你家便更没了什么干系,如何说是我欠了你们的?”
“哼,聂阿九,你可别装傻!你阿爹能中举人还不都是我阿爹阿娘凑了银子供他念的书,这么多年凑上去的银子,现在也该还一还了吧!二叔离家赶考,你跟你娘可全都吃着家里用着家里的,即然是吃着家里的就有欠着我们的地方,快把银子还来,不然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抵债!”
阿九素来知道聂如月蛮横不讲理的劲,比起其母李三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下不愿再同她讲道理,毫不客气道:“你要银子找聂长远要去,我与我娘已与他无半点干系,再拦着路,我的镰刀不认人!”
“你、你还敢威胁我?”聂如月想不到素来胆小怕事的聂阿九居然变得如此大胆,还敢挥着镰刀企图伤自己,一下子气红了眼,冲上去就拉扯她的腰带,“拿来,银子一定藏在这里,快拿出来!”
“放手,聂如月,你休想再抢走我的任何东西!”想起前世的种种,阿九红了双眼,抵死不让她抢走珠子。
咚!
在两人的抢夺之间,一颗透明的珠子掉落在草地上,似乎是被惹怒了般,突然发出一阵刺眼的光。
“哇!”聂如月惊喜的大叫了声,扑将上前一把抢握在自己手里,一张圆脸上写满了欲望和贪婪,“好神奇的宝贝,居然还能发光,该不会是说书先生话本子里写的‘夜明珠’吧!”
“把东西还我!”聂阿九咬着牙,冰冷冷的出声。
聂如月迅速的将珠子收进自己的怀里,得意洋洋的一笑:“这是我捡到的宝贝,给你?凭什么?”
说完,就大摇大摆的往山下走了。
‘聂阿九,你可知道当年你捡的那珠子是个宝贝,让我一生享受荣华富贵,而你便活该了一生受尽欺凌,被我踩在脚底下,说起来,我还真得好好感谢感谢你!’
上一世,聂如月带着家丁、丫鬟欺侮她的一幕再度在眼前浮现……
珠子落到谁手中,都不能落在这歹毒心肠的坏女人手中。
“把珠子还给我!”阿九再也顾不得别的,冲上前去一把将聂如月扑倒在地,两个纠缠在一起人沿着山坡一路滚下去。
“聂阿九,你放手,啊!”
“把珠子还给我!”
“放手,放手!”
“把珠子还给我!”
咚!
咚!
咚!
两人一路撞击上凸出的石块,滚下的山坡上留下了几处斑驳血迹,直到被一颗粗大的树杆挡住,这才停了下来。
阿九周身都有被树枝、荆棘、石块撞击刮伤的痕迹,强忍着浑身的痛疼起身捡起落在一旁暗了光芒的透明珠子。
聂如月被撞得昏乎乎的睁开眼来,看着自己手上腿上都是伤,顿时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哇,聂阿九,你敢推我下山,待我找来我阿娘阿奶来,活活撕了你这贱蹄子!”
聂阿九也不理她,径直一瘸一拐的下山。
下了山,天色已经渐暗。
阿九在河边洗净了身上的血迹,又将背蒌里的药材一株株洗好,这才起身往茅草屋走去。
屋子已经修膳妥当,门外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三层的木架子,架子上搁了三个圆型的大簸箕。
阿九心底一阵激动,立即将背篓里的药材倒在簸箕上,薄薄的铺上一层。
她伸手抚着用竹条编得极其精致的簸箕,珍惜的一再的抚弄:“定是杨大叔的手艺,早听闻杨大叔的手艺整个山河镇都是出了名的,果然!”
阿九走进刚搭好的灶房,打开锅盖,一阵菜汤清香飘进了鼻间,她拿起一旁的碗舀了一大勺,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
虽然只有淡淡的咸味,却令她觉得这是上一世加上这一世喝过最好喝的菜汤。
她做梦都想有个只属于自己和娘的家,没有旁人,没有那些整只欺凌她们的所谓的‘亲人’,就算日后添了亲人,也是相亲相爱的亲人。
米缸里有米,锅里有菜汤,锅碗瓢盘,所有用具一应俱全,不负一切的努力,这里,就是她与娘日后的家。
看着整齐有序的一切,阿九傻傻的咧着嘴乐,听着屋子里杨二婶跟娘正说着话,立即喜颠颠的往茅草屋走去。
“……现下即已合离,便别想那许多了!”
“我知晓!”
“午后那聂老婆子往各家送了些甜饼,平日里一副眼界甚高瞧不起人的模样,今日却说了几句漂亮话,说什么平日里多有得罪之处,望乡里乡亲的多担待些!这会儿村子里都在传,说是聂老二赶考时遇上了王家小姐被恶霸欺负,出手救了人家,那王家小姐思慕至深,欲以身相许!啊呸,听着着实恶心人!就聂老二那德性,哪是个会出手相救的人才,实在是编的好听,怎的不说跟人家小姐早有苟且,才会一中了举人便回来往你身上泼脏水,生生滑了你肚里的胎,还反咬一口说你偷人,这姓聂的一家子,心肠委实恶毒!”
柳芸娘听到这里,忍不住嘤嘤哭泣了起来。
杨春桃紧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道:“我来说这些不是为勾起你的伤心事儿,我想让你看清楚那人的真面目,别再为那样的人伤心落泪,不值当!”
“嗯嗯!”柳芸娘边拭着泪,边点头。
立在门外的阿九听到这里,着实感激极了好心的杨二婶。
娘的性子弱,心思却极重,自己平日里不善言词,说不出这些道理来开解娘,真担心她会憋出病来。
现下可好了,有杨二婶时常过来走动,娘多了个说话的人,整日里也不至于太闷。
正欲进屋,身后突然一股力道,狠扯住她的头发死死的往后拖,扯得阿九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你个杀千刀的贱种,今日若不将东西给我交出来,可得有你一番好果子吃!”
来人骂骂咧咧的大嗓门子开嗓,引得方圆几里都听得见!
屋内的杨二婶立即跑了出来。
“这是怎的了这是?”
此刻阿九跌坐在地上,李三妹叉着腰,她身后还跟着个一瘸一拐,满脸淤伤的聂如月,不远处站着磕着瓜子的正是一脸看好戏模样的陈金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