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朔身子一抖擞,他不知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过公子如此有气力的声音了。
一时想到了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眼底竟涌起一股热意。
沈玉念被小厮松开手,摔到地上。
“你叫沈玉念?”
她点点头。
贺执蹲下身子盯着她细细端详,眼前这人的模样与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大相径庭。
记忆里的沈玉念面容清秀,神采飞扬,此人虽也看得出五官明丽,但这一副枯黄暗淡的模样却怎么看也不像她。
何况当初,是他亲自从宁呈安的手里,把她尸体抢过来带回了云川。
他是看着她下葬的。
这世上,难道真有回天之术?
贺执摇了摇头,对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有些可笑。
想来这女子是被逼得无计可施了,才会用此招来求一线生机。
葛夫人站在一旁,对沈玉念做出此等失礼的行径,此时已是气得牙痒痒。强压着怒意说:“今日家中不得安宁,定是让贺公子心烦意乱,改日肃清家风,再邀公子前来。”
杜姨娘见贺执这怪异的反应,迈着小步不动声色地走到柳昭眠旁边耳语到,
“这贺公子与沈玉念看来是有些渊源,你与我老实说来,大哥儿落水那日你到底有没有看清?”
柳昭眠也压低了声音回答:“看清了,确是大哥撕扯着沈玉念的衣服。”
“既如此你便直说了罢。”
柳昭眠心里一惊:“为何要说?即便说了,老夫人也不会惩治大哥,还会对我有偏见。”
杜姨娘用手掩着嘴给她解释:“这老夫人与葛夫人本就对你我母女没好脸色,你说与不说都是如此。
但你看那贺公子一听到沈玉念的名字便是此反应,你若是帮了沈玉念,说不定还能在他那里落得个婉约慈善的印象。若能嫁入贺府,那岂不比这柳家好得多。”
沈玉念将杜姨娘与柳昭眠的窃窃私语尽收眼帘,大概猜到她们想做些什么。
于是干脆将台阶给柳昭眠,盼着她能说出那日所见。
“方才二姐姐是否被吓着了才说记不清?那二姐姐可还记得,那日我先是大喊了一声,二姐姐可有听到声音?”
杜姨娘发觉这沈玉念如今怎会如此聪明,她正想着如何让柳昭眠开口,这台阶就给她递过来了。
从前分明是在乡野小户里长大,为何却对家宅较量很是熟稔?
她未细想,用胳膊碰了碰柳昭眠,接着柳昭眠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说道:
“我想起来了,那日我借着廊道燃的灯,看得真切,是大哥在桥上扯着沈玉念的外衫,拽着她落水的。”
葛夫人见此也憋不住脾气了,指着柳昭眠嚷嚷:“你今晨还说没有看清,如今怎又改了口!”
柳昭眠面露委屈地说:“我就是被吓着了,当时未想起来。”
高门府邸对这种事情并不觉得稀罕,贺执也知道这柳家人对柳渐鸿一向溺爱,此事真相并不难分辨。
他看着沈玉念,本不应该插手别人的家事,但他听着这个名字所遭受的事情,感性让他不忍置身事外。
“葛夫人莫要动怒,此事想来也无甚难解,若是做错了,自然是要罚的。我一外人就不掺合了。晚辈告辞。”
他说完便离了柳家。
葛夫人将他送走后,拽着杜姨娘怒气冲冲地去找柳老夫人,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说去。
“母亲可知道,柳昭眠在贺家公子面前,又改了口!”
杜姨娘在一旁解释:“昭眠只是见贺公子与那沈玉念相熟,怕若不说实话,会引得贺府对柳家不满罢了。”
葛夫人捂着胸口好似要被气晕过去,甩着袖子上去就给了杜姨娘一巴掌。
“难道不是你指使她说的?你还有脸说话!”
杜姨娘摔倒在地,捂着脸。
“姨娘!”
柳昭眠扑着前去扶起杜姨娘,看着葛夫人怒气冲冲地说:“事到如今,大娘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何故迁怒于姨娘。”
葛夫人一听这话,正要给她也来一巴掌时,身后柳志岩把茶盏重重放到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闹什么闹!还不够乱吗!”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柳志岩看着葛夫人又说:“若你平日对鸿儿少些溺爱,何至于此。”
葛夫人低着头不说话,她心里自然是明白真相,但却不想因此事坏了柳渐鸿名声。
柳老夫人听这话有些不悦:“你这意思也是在怪我对鸿儿太过溺爱了?”
“母亲言重了。”柳志岩站起身来俯首作揖。
“依我看就应该把那沈玉念赶出家门,她定是那克人的命,留在家中触霉头。”葛夫人瞪着眼睛,心里的不悦全表现在脸上。
柳志岩摇了摇头说:“赶出家门恐怕会四处说道,先让她禁足吧。”
他说完不等柳老夫人点头便吩咐人去办。
他一向孝顺,大事小事都会请示柳老夫人,但如今自己儿子做出此等事情,他也是心烦意乱,无暇顾及其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