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這位新總裁說什麼,付清霧已經完全沒有心思聽了。
她的大腦裡現在正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是迷你版的30歲,他掐著迷你版的23歲,質問:“你是不是故意勾引我的?”
迷你版23歲比他還要暴躁。她雖然沒有迷你版的30歲高,但還是努力踮起腳尖,也掐著他的脖子:“瞧瞧你說的什麼屁話,有你這麼自戀的嗎?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糟了,上班第一天,她的精神狀態就癲成了想象中的樣子。
主位上的男人有條不紊地說著培訓全職設計師的事情。
他今日穿了件純黑的襯衫,驕矜穩重。西裝是冷灰色,質地上乘,布料不見一絲褶皺。
和昨晚自帶幽默的狀態相比,顯得氣場更加迫人了。
男人的頭髮打理過,鬢角留著乾淨短茬。
昨晚那些短短的頭髮扎得她胸口到現在還有點兒疼。
他說話時的喉結在領口那滾動,領口釦子一直扣到最上面,淺色領帶在襯衫領子下一絲不苟地繫著。
付清霧又想到了昨晚拿領帶蒙他眼睛,卻又反過來被他綁住手腕的畫面。
她狠狠吞嚥了一下口水,旁邊的人聽見聲音,茫然看她。
她從容斂下目光,等無人在意自己,就又朝說話的那個男人望去。男人忽然話聲兒一頓,所有人都抬頭望向他。但他把目光掠向了付清霧這邊,深邃,赤裸,猶如實質。
付清霧暗罵“該死”。
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眼神,光是對視了一下,就感覺自己被他剝光了。
她迅速垂下眼睛,若無其事地在本子上寫字。
她寫的不是男人嘴裡說的事情,而是寫的“混蛋”。
付清霧沒有再朝男人瞧了。直到男人又一次頓住話,付清霧見其他人都望向他,如果她不看,難免突兀。於是她也朝男人瞧過去,男人神色清冷,不辨情緒,微微張開了薄唇。
溫時說:“散會。”
隨著“會”字的尾音落下,他的眼睛也精準定格在了付清霧身上。
付清霧白眼回敬,合上本子,和其他人一同離開。
排隊出去時,她的餘光不受控制地再一次瞥向溫時。
男人坐在位置上沒動,西裝褲包裹著長腿,垂在身側的手背凸顯出青筋,像山巒中流淌的長河。
指骨清晰,手指根根分明,她仍然記得昨晚他拎高手指,汁水淋漓的樣子。
冷灰色的西裝袖口是一枚定製的鑽石袖釦。
光線問題,付清霧眼睛剛好被閃到,她“嘖”了一聲離開。
溫時耳朵尖,恰好聽見。
–
中午時間,大家回到工作崗位後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去集團食堂吃飯。
付清霧想著事兒,心不在焉收拾桌面,旁邊的王丹湊過來問:“要不要一塊兒?”
她皮笑肉不笑的:“你們先去吧,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王丹臉色變得僵硬,乾笑了一下起身了。
付清霧可不慣著這些人,懶得做表面功夫了。
等部門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付清霧才下樓,穿過集團園區,進入了食堂。
人多得很,她來得遲,好在食堂面積夠大,位置也夠。
付清霧打了一些食物,端著盤子走向了一個位置。
發現她過去的人慾言又止,付清霧全然不知,落座後刷開手機,搜了一下“溫時”的百科資料。
看完,她又點開了溫家其他人,卻沒有一個人的親屬關係關聯到溫時頭上。
這倒不怪她沒把他往溫家的人上想。
付清霧後悔死了,煩躁地把手機扣在桌上,拿筷子吃飯。
沒一會兒,面前壓下一道陰影。
付清霧咀嚼著食物抬頭,見來人心下了然,面上卻露出茫然,裝不認識,朝男人疏離一笑。
溫成也笑:“不介意我坐在這兒吧?”
“都是食堂的位置,有什麼介不介意的。”付清霧說完,繼續吃自己的。
完全把他當成集團員工。
溫成坐下:“新來的?”
“付清霧。”她簡單自我介紹,“即將參與全職培訓的設計師。”
溫成伸手:“溫成。”
付清霧神色一頓,眨眨眼睛嚥下食物,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
“沒關係。”溫成微笑。
“我還是走吧。”她作勢端起盤子。
“別。”溫成壓了壓手指,讓她坐下,“我一個人也無聊。”
付清霧喝了一口酸奶。
溫成打開手機,翻到某個人的微信,按住語音說話:“你要不要來吃飯?”
對方語音回覆,嗓音冷淡得不行:“不了。”
付清霧聽出溫時的聲音。
吃過飯後,她回到設計部門,聽老同事八卦,才知道她坐的位置是溫成專屬,一般不會有人主動過去搭訕。他們稱讚付清霧膽子大。
付清霧不認為這是贊。
多半是譏諷。
時間一長,昨天晚上放縱過後帶來的身體疲乏痠痛,都如預料中地接踵而至。
全身上下、裡外,像被巨大的鈍器反覆鑿過,以至於忙了一下午,付清霧感覺整個人都快散架了,連從椅子上起身都難。於是心裡又將溫時罵了一遍。
他聽見了她打電話,是不是知道她是利爾斯的人,才會跟她發生關係啊。
臭男人。
快要下班,付清霧又去了趟洗手間,洗完手,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給自己做心理工作。
說好了反眼不相識,所以無視他就可以了。
成年人的一夜情哪有那麼多理由。
付清霧收拾收拾準備下班。
不想進電梯擠來擠去,她還是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踩著高跟鞋亦步亦趨走向電梯。
她一手拎著包,一手扶著痠痛的腰。
走兩步,腳還打軟。
付清霧撐住旁邊牆壁,穩住自己,瞥見手邊的電梯鍵就按了一下,垂頭等待。
“叮。”
電梯門打開。
付清霧走進去,率先進入眼簾的是一雙皮鞋,冷灰色西裝褲管,視線往上,對準了溫時輕垂著掃過來的目光。
不含情緒。
這種眼神,像看著電梯壁裡的整容廣告、和樓道里的消防海報沒什麼區別。
專屬電梯被員工冒然打開,章子尋沒有什麼好臉色:“請你乘坐其他電梯。”
付清霧不知道這是專屬電梯,單純地不滿意章子尋蔑視的態度,她淡淡斜過去的一眼,自帶了幾分冷意。
付清霧一邊往後退,一邊站直了身體,走向其他電梯。
一步一步穩當得很。
溫時卻從她的背影裡看出了腳步虛浮之狀,目光下移,落在付清霧似乎有些打軟的兩條腿上。他眼底晃過了然的神色,薄唇微彎了下,隨著電梯門合攏,嘴角那抹笑容也消失不見。
章子尋因付清霧剛剛自帶威懾的一眼不滿吐槽:“新來的員工總是這麼不懂規矩,明天我讓人把專屬兩個字做得顯眼點兒。”
電梯抵達一層。
溫時抬腳,邁出轎廂,那張很俊的臉隱隱不悅,口吻冷淡:“這麼喜歡做電梯的工作,乾脆不要跟著我了。”
章子尋一臉莫名,既惶恐又尷尬,悶頭跟著男人出了電梯,再不敢隨意開口。
與這位新總裁的磨合期還很長,他可不想提前丟了自己的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