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亂很快被平定,那些亂兵或被擒或被殺。
聽說是保義鎮派人偷襲,兵敗後四處逃竄,這才釀成了今日慘禍。
逃跑的村民得知魏使軍親自出馬平亂,扶老攜幼,紛紛返回村落。
魏驤一方面命兵士助村民滅火,同時派出軍醫救治受傷的村民。
安頓好這些才返回軍營。
呆若木雞的孟弗此刻正坐在駐紮於密陽西郊的長麟軍營帳裡。
長麟軍和長隆軍是麓川鎮兩個直轄軍,和朝廷派駐的戍邊軍一樣,一般由節度使自己兼任軍使。
可長麟軍的軍使卻是魏驤。
長麟軍雖駐於蔚州,但若魏驤只是蔚州刺史,是無權指揮調度的。可他偏偏還充著軍使……看樣子麓川節度使對這第五個兒子還是挺器重的。
孟弗發現自己想遠了,又託著腮唉聲嘆氣起來。
千祈萬祈,祈禱魏驤不要那麼早回府——魏驤是沒回府,可好死不死,她一頭撞到魏驤眼皮子底下來了。
怎麼也想不明白,她都化成這副鬼樣子了,魏驤怎麼還能一眼認出?
看到來人是魏驤的一刻,孟弗反應極快地低下了腦袋。
之後倖存的村民被聚攏到一起,她更是一直縮在角落,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想魏驤臨走還是於人群中點了她,“不跟我回去,是要在此處過夜?”
孟弗才知道自己躲藏半天,在他眼中完全是掩耳盜鈴的行徑。
這時一個小兵掀簾入帳,手裡端著吃食:“將軍讓您先用膳,不必等他。”
魏驤在刺史府被稱作使君,在軍營則被稱為將軍。
小兵不知孟弗是魏將軍什麼人,只知是和將軍同乘一騎回來的,身上還裹著將軍的披風。
孟弗知道自己被魏驤識破後,也就無所謂了,不再刻意控制聲線,因而並不難猜到她是女子。
見他把吃食擱在食案上就要退下,出聲叫住他:“這裡有沒有曆書?”
小兵雖不明所以,還是很快取了一份來給她。
孟弗翻開一看:衝兔煞西,宜齋醮、祭祀、入土、安葬;忌開市、入宅、出行。
“……”下次出門一定看黃曆!
吃了飯,小兵又讓人抬了浴桶進來。
孟弗感到歉然:“軍中用水不太方便吧?太麻煩你了。”
小兵連忙擺手,“軍營守著溪流,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再說這是將軍的吩咐。”
一併送來的還有一套換洗衣物,以及傷藥。
從驢背上摔下來那一下可不輕,手肘和膝蓋都破皮滲血了。
孟弗沐浴後換上那套月白色的襦裙,心裡嘀咕,也不知魏驤打哪裡找來的女子衣衫,雖不是綢衣,比她那身短褐可舒服多了。
小兵進來,一眼看見洗去妝粉露出真容的孟弗,只覺長得跟畫中仙娥一樣。呆了一時,連忙垂頭不敢再看,匆匆搬走浴桶。
夜深了,魏驤處理完事情回到自己軍帳。
發現帳中有光亮,腳步頓了一下,這才掀簾而入。
孟弗正低頭抹藥。
膝蓋和手肘已經抹好,還剩一處。騎了半日驢,大腿內側多少也磨到了。
床榻前有一面藤編的簡易屏風擋著,再把近旁的矮几搬到榻上,僅有的一盞油燈擱在上頭方便照亮。
孟弗一隻腳抬起踩在矮几邊沿,筆直修長的腿原本潔白無瑕,而今佈滿烏青,尤其腿根處……
魏驤以為裡面的人該睡著了,特意放輕了腳步,誰知繞過屏風就看到這堪稱香豔的一幕。
孟弗咬牙皺眉正操作著,忽感氣氛不對,後知後覺抬頭。
“……”
咚一聲!藥瓶掉落,咕嚕嚕滾下床榻,一直滾到魏驤腳邊。
孟弗唰一下拉下裙襬,遮住了春光。
魏驤雖然第一時間就移開了目光,細看的話神情多少有些僵硬。
尷尬無聲瀰漫於兩人中間。
孟弗率先整理好心情,露齒一笑,衝他揮了揮手:“五郎君回來了,五郎君吃了嗎?”
魏驤仍穿著鎧甲,只是高近九尺的個頭站在那,看上去魁偉軒昂、英俊威武,卻也頗具壓迫感。
孟弗脖子仰得有點累,反客為主,拍了拍榻沿:“五郎君過來坐。”
魏驤彎腰撿起藥瓶,走過去坐下。
目光盯著藤編的屏風,過了一會兒才轉向孟弗。
藥瓶遞給她,問:“傷得重不重?”
“還好,有五郎君給的藥,抹上去舒服多了。”
耳聽著這話,不由聯想到抹藥的地方……魏驤的視線又移開了。
帳中再次安靜下來。
一安靜孟弗就心虛。
一個本該安安分分待在刺史府後宅的人,突然出現在密陽與保義鎮交界處,魏驤肯定是要問個清楚的。
她如果給不出一個讓他滿意的解釋,說不定就要被下獄,還要被刑迅……回頭別誤會她是保義鎮的奸細,那就完蛋了。
孟弗決定先發制人。
“五郎君!”暗中擰了自己一把,一頭扎進魏驤懷裡,雙臂緊緊環著他的腰不放,“人家歷經千辛萬苦,總算是找到你了。”
魏驤扎著手,低垂眼眸,視線落在她柔順的發頂。
剛剛處理完軍務,他見了閔娘派來的人,回稟的正是孟姬失蹤一事。
掌心落下,包住她削薄的肩,意味不明地問:“你說,你獨自出城,是來尋我的?”
孟弗點頭,狠狠點頭:“您總也不回府,她們都說您厭了妾,不要妾了。我、我……”
抽噎起來,好不傷心:“妾心裡很慌,妾害怕。”
魏驤將她從懷裡推開些許,見她兩眼通紅,水汪汪的,倒有一副急淚。
“那方才在村子裡見了我,為何一味躲藏?”
“為了甩開府裡的人,也為了路上安全,妾裝扮成那副模樣……女為悅己者容,妾只想讓五郎君看到最美的一面。”
魏驤眼神微閃,抿唇不語。
孟弗佯羞別開臉,避開他的打量,再次貼靠上去,偏首輕枕著他的肩:“不想竟會遇上如此兇險之事。危難之際,幸得郎君搭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生死相隨……”
孟弗自己都感動於自己的演技,魏驤卻仍舊無動於衷。
她心裡暗暗發急,只能硬著頭皮再接再厲。
心裡把平生的傷心事都想了一遍,仰起頭,任由晶瑩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顆顆滾落。
“五郎君,自打見到您的第一眼,妾的一顆心就係在了您身上,您千萬別不要我……”
梨花帶雨,哀哀慼戚,楚楚可人憐,也美得動人心魄。
握著她肩頭的那隻手抬起,從細嫩柔滑的面容緩緩劃過,往下,捏住她精巧的下頜。
他沉沉的視線如有千斤重,孟弗被盯得忍不住發怵。
待要再表表滿腔情意,才張口就失了聲。
“五——唔!”
魏驤低頭吻住了她的唇,將她要說的話盡數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