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小脸紧绷,声音也冷冰冰的,眼中全是锐利,紧紧盯着元衡。
元衡一瞬间有些恍惚。
这人,到底是不同了。
先前于郑谷楼一番试探,他头一次动用自己的暗探去调查苏夏的过往,那份卷宗被他翻了好些遍。
现下,他终于完全确定,这个苏夏,不再是以前那个苏夏了。
她身上显现出的那股熟悉的气息,只有经历过真正生死的人才会拥有。
肃杀的气息,随时预备战斗的姿态,他已经在她身上见过不止一次了。
一个人,到底要怎样才能悄无声息的发生这许多的变化呢?
他想不通。
元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夏,随后垂眸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恨他们吗?”他问。
苏夏一愣,半晌才回道:“不知道。”
她本是个异世孤魂,既不属于这个世界,又何来怨恨之说。
说到底,她同忠勇侯府那些人本无瓜葛。
然而她魂穿进忠勇侯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体里,承袭了对方的身体和记忆,自然也承袭了苏大小姐的一切羁绊。
例如忠勇侯是她的父亲,苏雪是她的妹妹,元衡是她的夫君。
她本无牵挂,却因为占据了这具身体而活在这许多纠葛之中。
她有原身记忆,自然知道原身在最后那段时日有多痛苦。
苏夏沉浸在原身的回忆中,得以共情。
原身将死之时,心中满满是对忠勇侯府一家人的愤恨。
对于元衡这个痴缠了半世的人,反倒无爱无恨。
她既用了原身的身体,自然是要替她报仇的。
至于爱恨与否,她并无太多感觉。
这回答倒也在元衡的意料之中,他举起茶杯,轻抿一口。
“哦?那太后若是问罪于你,你要如何说?”
苏夏轻哼一声,道:“如实说。”
元衡戏谑道:“太后威仪万千,进了宫可就是进了她的地盘,如实说,你不怕?”
“我本就无错,行得正坐得直,料想太后……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吧?”苏夏眨了眨眼。
元衡道:“你觉得呢?”
苏夏自来这里起也没怎么出门过,整日待在王府。
那些人误以为她和元衡圆了房,都对她很尊敬。
更别说她和元衡说话也并没有讲究太多规矩,是以,她差点忘了她生活在尊卑分明权力大过一切的古代。
“王爷,宫中侍卫武功如何?”苏夏突然问。
元衡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图,道:“宫外有禁卫军守护,至于宫内,太后身边自有大内高手在暗中保护,你若跟他们对上,并无胜算。”
苏夏瞬间焉了下去,声音都闷闷的。
“就是说,倘若我顶撞了太后,极有可能进得去出不来咯?”
古代这该死的皇帝制度,果真是权利至上,苏夏不喜欢这种被人压制的感觉。
“你是衡王妃,不必如此惧怕她,只要你的话合乎情理,即使顶撞了她也无妨。”
元衡微微皱了皱眉,似是不理解苏夏为何会这么想。
苏夏眸光一亮,对哦,差点忘了这重身份。
衡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她现在还未同元衡和离,还是名正言顺的衡王妃。
论起辈分,她应当要叫太后皇嫂,算是同辈。
更何况,太后也并非后宫之主,应当也没有权力对宗妇随意进行过分的处罚。
想通了这点,苏夏瞬间觉得心情舒畅。
先前被勾起了来的一点坏心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到这里这么久,还没有见识过传说中的皇宫呢,明日定要好好看看。
苏夏正要说什么,那边玲珑却是做了点心想要端进来。
见自家小姐同衡王坐在一处说话,很是亲密的样子,心里顿时替她感到万分高兴,同时,也在犹豫要不要进去送点心。
进去了会不会打扰到王爷与王妃?
玲珑在门口徘徊半天,苏夏终于发现她了,见她在门口不肯进来很是疑惑。
“玲珑,你在门口站着做甚,进来啊。”
玲珑闻言,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屋子,对着元衡行了一礼,随后将点心摆在桌上。
因为自己还有正事要和元衡说,苏夏便让玲珑先下去了。
她伸手尝了一块点心,是她前世最爱的绿豆糕,香甜软糯。
“玲珑的手艺真不错。”苏夏不由夸赞道,随后想起玲珑在某些时候呆头呆脑的样子,又说,“就是有时候有些笨。”
元衡垂眸思索了一番,道:“晚些时候我会让青梧过来。”
连吃了几块绿豆糕,苏夏有些咽,便倒了杯茶喝着,闻言问道:“青梧是谁?”
“丫鬟,机灵些,明日让她随你进宫。”
元衡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明日我不在府中,关于宫内的事,你有问题可以问她。”
元衡说完便走了,苏夏一个人翻着那本《江湖杂谈》,慢悠悠地吃完了一盘绿豆糕。
待到傍晚时分,李管事果然领着个面无表情的小丫鬟过来了。
“小的拜见王妃。”
李管事笑眯眯的,那叫一个恭敬。
“王妃,这位是青梧,今后便与玲珑一样是随身伺候您的大丫鬟了。”
说完他又佯装打了自己两巴掌,道:“都怨奴才,先前事多,竟忘了王妃院子里只有玲珑一个人伺候。”
“按王妃的规格,院子里应有一个管事嬷嬷,四个大丫鬟并若干个粗使丫鬟伺候的,你看是否需要给您补上?”
她一个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伺候。
苏夏道:“我不喜欢院子里有太多人,贴身丫鬟要玲珑和青梧就够了”
“其他的你看着安排吧,只一点,其他人不许进屋。”
李管事赶忙道是,随后出了院子。
苏夏让玲珑和青梧随她进了屋,她刚坐下,玲珑便上前为她倒茶。
苏夏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丫鬟,道:“你便是青梧?”
青梧声音也同她的表情一样,冷冷的。
“是。”
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奴婢青梧,拜见王妃。”
苏夏被她干脆利落的动作弄得一惊,弯腰扶起她,“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