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念窈這一頭，她小心翼翼地抱著方才從地上撿起來，已經沾滿灰的包袱。
便是連快走到佛堂了，都還沒從方才的餘韻之中抽離出來。
她不自覺地伸出手來，將手指放在了唇瓣上。
男人殘留下來的氣息似乎從唇，鑽進了她腦海之中，擾得她不得安寧。
她目光落在青石板地上，下意識想要咬唇，卻在貝齒咬住唇瓣的前一刻制止住了。
念窈心煩意亂地抬起頭來，敲了敲緊閉的佛堂外木門。
佛堂稍顯寂靜，便是臨近了聽都沒聽見裡邊發出的響聲。
念窈抬頭之際，卻發覺從殿內縈繞，漫在半空之中的煙氳。
檀香沁鼻，倒是叫念窈的思緒都安穩了許多。
“嘎吱——”
木門從裡邊被打開，來人眼皮耷拉，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只是他容貌卻不同於一般的小太監，按照念窈的眼光來說。
他能與上一屆的探花郎媲美。
許漠抬頭，掃了一眼念窈一眼，眼底卻依舊沒有任何情緒。
就像是容貌過盛的念窈，與先前送來這兒的宮女，並沒有任何的差別。
念窈小心翼翼開口：“請問，您是這佛堂的…”
許漠終於開口，只是他聲音如他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質一般，深得如同古井一般，便是任誰挑撥，都生不出絲毫的波瀾。
“先前這裡的管事太監病逝了，如今，我暫管。”
念窈一聽，便是身子都稍稍正了些。
這便是自己日後的管事了，她可想著給他留個好印象，日後也不至於磋磨她。
念窈露出梨渦：“奴婢名喚念窈，先前是…”
她還沒說完，許漠便轉身走了。
“先前是哪個宮裡的不重要，如今，是佛堂的便足夠。”
念窈摸不透他的性子，便閉上嘴不多說，她摸了摸自己的包袱，抬起步子來，便跟在許漠的身後同他一道進去了。
佛堂如同念窈想的一般，荒涼而寂靜。
是一道二進二出的小院，與偌大皇宮不同，佛堂像是被人遺忘在一角的僻靜之地。
前邊是供奉佛像的正殿，後邊是宮女太監們住的院落。
不大，甚至有些荒涼，可勝在乾淨且遠離喧囂。
便是念窈方才七上八下的心，如今也在這兒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稍稍偏過頭，看著帶路的許漠，一時間有些緊張，便是眼睛都不敢亂轉。
等到了許漠停下腳步，用那一雙毫無情緒的眼睛看向念窈時。
念窈才反應過來，只是她對著許漠都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了，話語之間都有些磕磕巴巴：“這，這是…”
許漠轉身，將門推開，言簡意賅。
“住所。”
念窈點點頭，見他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神情，念窈也只能默認，他如今還未對她產生任何的不滿。
她順著許漠剛推開的門往裡面看，竟然驚奇發覺，裡邊只有一個床鋪。
那便是，單人間？
念窈轉過頭來，看向許漠時，眼裡都帶了些欣喜。
“這是，只有我一個人住？”
許漠頷首。
“佛堂清淨，人不多。你一人住足夠。”
念窈聽懂了許漠話裡的意思。
佛堂之中的宮女和小太監並不多，所以就算不大的小院子，也有她一個人的屋子。
念窈難掩面上的欣喜，輕輕對面前的許漠福了福身。
“多謝…”她的話還沒說完，便頓時卡在了喉嚨裡。
念窈稍顯忐忑問道：“也不知如何喚公公？”
“許漠。”
許漠？倒是後宮之中極少有公公，叫這個名字的。
畢竟大多數的公公都是主子賜名，少有能保留自己姓氏的。
念窈心領神會，急忙延著方才的話。
“多謝許公公了。”
許漠沒有說什麼，一如方才那般冷淡地走了，留下念窈一人。
念窈推開門進去，便聞見了一陣黴味。
她藉著室外投過來的光，打量起這四周的陳設。
和她在壽寧宮的屋子差別不大，甚至還稍稍大了一些。
只是屋子裡空落落的，除了一張床，和一對桌椅，便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了。
念窈拿著帕子開始擦拭著床榻和桌面，整理了好半晌，才堪堪有了些人住的模樣。
念窈坐在破舊的椅子上，思緒卻不由地放空了。
她如今算是被主子厭棄，來到了佛堂。
可若是一輩子在這佛堂之中，那便是廢了。
念窈思忖著，要如何才能出了這佛堂，還能幫扶自己那一雙可憐的弟妹。
正在唸窈出神之際，腦海之中突然閃過了那個男人的眼睛。
如獵鷹一般，貪婪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獵物。
念窈想起當初自己莫名一睜眼，便是在裴今衍的床榻之上。
她忍不住捂著臉。
正在唸窈面若桃紅時候，外邊卻突然傳來了一陣輕咳聲。
念窈一下直起了身子，可手腳卻有些不利索，頓時不知道應該往哪處放了。
念窈抬頭，來人是一個手裡捏著大勺的小宮女。
雙丫鬟，臉上肉嘟嘟圓乎乎的，眼大如葡萄，乾淨透亮，毫無心機。
她看著念窈，眼裡是沒有絲毫遮掩過的驚豔。
“那個，姐姐，開飯啦。”
念窈看著這般軟糯如珠的小丫頭，沒有吝嗇她的笑顏。
她梨渦淺淺，脆聲應下。
“來啦。”
只是，等念窈坐下之後，看著面前的吃食，一下便愣住了。
小宮女以為她不愛吃這些，好奇地扭頭過來。
“姐姐，你可是想吃些別的？”
念窈略帶僵硬地搖了搖頭。
她目光落在了香氣撲鼻的…
肉上。
這一碟爆炒鹿肉，色澤鮮豔，便只是一聞，便叫念窈口中都不自覺地分泌唾沫。
似是察覺到了念窈的震驚。
許漠抬眸，對上了念窈的眼。
“潘兒尚且年少，得多吃些東西長身子。”
念窈側過頭來，看向前院。
話雖如此，可如今是佛堂。
許漠又道：“佛祖仁善，不願眾人捱餓。”
念窈懂了。
她拿起自己的那一份來，笑面盈盈。
“多謝了。”
念窈低垂下眸來。
不是說送入佛堂，都是主子厭棄之人嗎。她先前都已經做好了吃不飽穿不暖的處境了。
如今，倒像是入了桃花源一般。
念窈夾起一塊鹿肉。
她眼淚都快跌落下來了。
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