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环画的这个图案,外形像一朵黑色的菊花。
菊花之中,剑斩龙头。
玄菊屠龙!
这和十五年前,杀死我母亲那把手术刀刀柄上的标志,如出一辙!
我不知道这个标志,究竟有什么涵义。
我只知道,不久的将来,我将要面临一个异常强大的对手!
但值得庆幸的是,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再是孤军奋战。
胡金环要为他大哥报仇。
而我,要为我母亲报仇。
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我们都已经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胡金环道:“我前后派了三支搜查小队去瓦屋山,想要查查我大哥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飘出来的,迄今为止,搜查队成员一个都没回来。”
“眼看这入了冬,大雪封山,他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等明年开春,我准备亲自带队,去瓦屋山一探究竟。”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
她的语气,透着决绝。
我眉头舒展,翻过手里的纸,在背面快速写下一个号码,递给胡金环:“这是我的备用电话,铃声一响,我一定到!”
胡金环问道:“你要去哪儿?留下吧!”
我摇摇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知道,她想让我顶替胖大海的位置。
但我不能留在她这里。
一来,老苗医交代的事情,我还没有完成。
做人做事,有始有终,这是我的原则。
二来,老苗医曾经说过,我的眼疾并没有断根,三十岁的时候还会发作。
并且这次发作,不只是眼睛失明那么简单,很可能危及性命!
只有壬戌年水狗命出生的女人,才能救我的命!
而其他女人,只会害死我!
胡金环已经三十三岁了,七零年出生,庚戌年金狗命,五行属金,杀伐决断。
她并不是那个能够拯救我的女人。
相反,她是我的克星。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挑逗我的心魔。
一次两次,我还勉强能够做到坐怀不乱。
但我不是柳下惠,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我担心和这样一个尤物长期待在同一屋檐下,迟早有一天会把持不住自己。
和她上床,跟自己主动爬进坟墓,没什么区别!
离开女王药行之后,我直接来到了老苗医的药堂。
到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药堂的名字叫做“百草堂”。
打开尘封多年的卷帘门,里面的空气并没有想象中那股久不见阳光的闷气。
这多亏了墙角那几盆枝叶翠绿的“滴水观音”。
药堂不大,前堂大概五十平,但是百眼橱、戥子、切药刀、铁碾船,各种家伙什还挺齐全。
百眼橱,也叫做药斗子,就是装药材的柜子。
戥子,就是小杆秤,比大秤准一些,抓药的时候称重用。
切药刀,类似铡刀,切药用的。
铁碾船,也叫做药碾子,由碾槽和碾盘两部分组成。
碾槽像个船一样,铁的,所以叫“铁碾船”。
碾盘像车轮子,中间有个棍。
遇到赤小豆、酸枣仁、白寇这种有壳的药材,就可以放进碾槽里。
然后用脚蹬着碾盘上的棍,像骑独轮车一样,来回推动碾盘,压碾研磨碾槽里的药材,使其分解、脱壳。
不过,我压根用不上这些东西。
我的手就是秤。
空手抓药,想多少来多少。
处理药材,我身负“碎玉刀法”。
心中有刀,万物皆可为刀,不需要借助任何辅助器械。
药堂后面有厨房、卧室,到处都挂着灰尘,结满了蜘蛛网,和盘丝洞一样。
进厕所撒泡尿,想洗个手,一拧水龙头,居然没水。
好在后门外有一口老井,我打了一桶水,将药堂和卧室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又拖了一遍地,然后洗了个澡,累到虚脱,倒头就睡。
第二天,我一连拨出三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让自来水公司给我开水阀。
第二个电话,打给医疗器械公司,给我送几箱华佗牌一次性毫针过来,顺便送几瓶消毒酒精。
第三个电话,打给老刘。
老苗医不止我一个徒弟。
老刘,算是我未曾谋面的师兄。
据老苗医说,老刘是他的老乡,在蓉城打工。
早年得了疟疾,没钱治,拖得太久,肝脾肿大,肚子里起了个硬块,眼看快不行了,结果让老苗医给治好了,从此决心跟随老苗医学医。
但他学了个半罐水水平,就学不进去了,最后证也没考下来。
老苗医说他不是学医的料,但人还算老实,又是老乡,值得信任,所以这些年给妻女的生活费,大都是托老刘寄回去的。
想要知道老苗医的妻女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就得先找老刘。
奇怪的是。
我打了好几遍电话,对方都没接。
当时我以为老刘可能在忙,也就没太在意。
当务之急,得先把百草堂的招牌重新立起来。
这些年我一直到处奔波,寻找父母遇害的线索,往返车费、打尖住宿,花销还是挺大的。
猎药虽然来钱快,但我一直谨遵老苗医的教诲,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出手。
而且,现在大多数值钱的药材,都已经被列为了保护动植物。
稍有不慎,可能就会面临牢狱之灾。
看病虽然没有卖药赚钱,但这钱,赚得踏实,合法合规,毕竟,我是有证的。
两天后,百草堂重新开业。
我在门口贴了张告示。
患者须知:女患者就诊必须提供生辰八字。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寻找那个能够救我命的女人!
开业第一天,来了一个鼻炎,一个咽喉炎,一个“临门泄恩”。
冬天,大多都是呼吸道疾病,没啥可说的,小毛病,赚点饭钱而已。
到了中午,稍有空闲,我又给老刘打了电话,这回很快就通了,电话那头传来稀里哗啦搓麻将的声音。
对方不说话,我主动开口自我介绍:“喂,是老刘吗?我是老苗医的徒弟庄……”
“诶……喂?”
卧槽,挂了!
我以为是他不小心按到了挂机键,又拨了回去,但这次无论如何,也打不通了。
到最后,就剩下对方已关机。
我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为什么一听我是老苗医的徒弟,就挂电话?
心里没鬼,做不出这事儿!
偏偏我又找不到这家伙在哪儿!
一想到老苗医的妻女不知道处境如何,我顿时就没心情再看病了,索性拉下卷帘门,出去吃饭。
到了永红小餐馆,我点了一碗小面,还没开始吃,就看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这小姑娘进来之后,站在柜台前望着墙上的价目表,看了半天,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五毛钱。
那时候一碗豌杂小面也就两块,牛肉拉面顶多三四块。
但是小姑娘摸了半天,加上硬币,却凑不够一碗面钱。
最后,她向老板要了一盒白米饭,付了五毛钱,扭头朝门外走。
冬天的冷风一吹,看着那凄凉背影,怪可怜。
我看她可怜巴巴的,正想着要不请她吃一碗面,没想到餐馆胖胖的老板娘,已经先我一步,端着一份炒好的菜追出来,打包好,要送给小姑娘。
小姑娘推说不要。
餐馆老板娘却说:“这是里面包厢客人点的,说味道不好给退了。你要是不拿着,我也得扔了。”
小姑娘一听这话,才收了下来,对老板娘说谢谢的时候,一双大眼睛红红的,仿佛马上就要掉眼泪。
我心中暗暗给老板娘点了个赞。
难怪这小店生意好,人家活该。
我埋头继续吃面,吃着吃着,我口中“嘶”了一声,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刚才离开那小姑娘,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直到我吃完面,掏钱准备付账的时候,不经意从衣服内袋里,带出一张两寸小照片。
小照片掉落在地上。
我弯腰捡起来一看,照片上是个女孩儿,十二三岁,穿着校服,一脸青涩。
这是老苗医女儿唯一的一张照片。
我一看到这张照片,脑子里嗡然一响,顿时就惊了。
难怪我看刚才那小姑娘觉得眼熟!
这尼玛,不就是老苗医的女儿吗?
虽然长大了,但是眉眼和小时候还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