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之後,我掏出四塊錢,壓在桌子上,連忙轉身奪門而出。
“誒小兄弟,你吃的是小面,只要兩塊……”
身後傳來老闆娘的喊聲,但這時候我哪裡還顧得上那一塊兩塊的事情,揮手道:“不用找了,多的算剛才那小姑娘的!”
卻說我衝出麵館,四處打望,遠遠的看見之前那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對面街角。
我在大街上一路狂奔,橫穿了好幾條巷子,最後來到了一個城中村。
然而卻沒有再看見那小姑娘的蹤影。
就在我拄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懊悔自己後知後覺,和老苗醫女兒失之交臂的時候。
身後冷不丁響起一個嬌滴滴的女聲。
“喂,你幹嘛跟蹤我?”
我先是一怔,隨即回頭一看,正是剛才麵館裡那個姑娘。
她站在一個破舊瓦房門口。
臉上神情,充滿了戒備,手裡還拿著……一把菜刀。
這是把我當成跟蹤狂魔,準備和我拼了?
我不禁面帶苦笑,連忙解釋道:“別誤會,我不是壞人。”
“我是老苗醫的徒弟,是你的……”
小姑娘眼神更加疑惑:“老苗醫是誰?”
我道:“是你爸爸。”
小姑娘皺眉:“你怎麼罵人?”
我上前半步,擺手道:“不不不,我真的……哦不,他真的是你爸爸!”
“你胡說,我沒爸爸!別過來!你肯定是劉金泉的債主派來的吧?劉金泉不在這裡,你們別來折磨我們了!”
見我靠近,小姑娘那張純淨的臉龐上,頓時露出畏懼和恐慌之色。
菜刀緊緊護在身前,渾身緊繃。
就要一隻受驚的小獸,草木皆兵。
就在這時,瓦屋裡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從床上滾了下來。
緊接著,房間裡傳來一個女人痛苦的叫喊聲:“啊呀……啊,靜妍,你在外面和誰說話?媽的腿好痛……肯定又要下雨了。”
“媽?!”
聽到叫喊聲,小姑娘頓時顧不上我了,連忙朝屋裡衝了進去。
而我在聽到“靜妍”這兩個字的時候,心中卻是暗喜。
沒跑了。
老苗醫的女兒就是叫李靜妍!
她就是老苗醫的女兒!
我當即邁開步子,跟了進去。
看到屋裡的環境,我卻是吃了一驚。
屋裡的擺設十分簡陋,一張床,一張桌子,擺著鍋碗瓢盆和剛才打包回來的飯菜。
很多地方牆皮剝落,露出了紅磚。
母女二人吃飯、睡覺、洗澡,全擠在這四十平不到的小瓦房裡。
甚至,連個凳子都沒有。
一箇中年婦女蜷縮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腿痛嚎不止,嘴皮發白,滿頭冷汗,連頭髮都汗溼了。
李靜妍咬著牙將她從地上扶起來,沒一會兒她又倒在了地上。
“媽,媽……嗚嗚……媽……”
李靜妍急得掉眼淚,卻又手足無措,只能乾著急。
我走了過去,看了眼中年婦女,說道:“手腳拘攣,僵冷刺痛,關節變形,這是風溼痺症!”
“伴隨肌肉萎縮,看來是多年臥床的老毛病了!”
李靜妍扭過頭,瞪大雙眼,有些詫異地看著我:“你懂醫?”
我顧不上回答,而是拿起旁邊桌子上一個瓶子,問道:“這裡面是酒還是水?”
她回道:“白酒。”
我點點頭,順手拿了兩個空碗,一個空碗裡倒了大半碗白酒,另一個碗裡裝清水。
我端著兩個碗來到李靜妍身邊,讓她幫我端著,然後摸出打火機,將碗裡的白酒點燃。
“你要幹什麼?”李靜妍不解問道。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我在李媽媽身邊蹲了下來,伸手擼起她腿上的褲管。
我招招手,示意李靜妍靠過來。
她雖然滿臉費解,但還是蹲了過來。
我伸手在水碗裡蘸了點清水,抹在李媽媽雙腿上。
緊接著,我快速將手插進另一個燃燒的酒碗之中,撮起一團燃燒中的白酒,快速撒在李媽媽抹了清水的腿上。
“我的天!你瘋了?!!”
當我將手插進酒碗裡的時候,李靜妍明顯一怔,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而當我將燃燒的酒焰撒在她媽媽腿上的時候,她更是直接驚恐大叫了出來。
“你有病吧,我媽腿本來就痛,你還用火燒?燒傷了怎麼辦!”
我沒搭理她的質問,自顧自地繼續重複之前的動作。
並且逐漸加量,直到酒焰幾乎包裹住李媽媽的雙腿!
這時候,我直接上手,用手掌擦著火焰,推拿他媽媽腿上的穴位。
火焰在我的手上,和李媽媽腿上熊熊燃燒,看上去驚險至極!
此法,名曰“抹酒火”!
看起來是很危險,但實則是一種熱刺激療法,專門治療風寒痺痛、關節疼痛。
抹酒火有兩種手法。
一種是燒火法。
一種是抹火法。
燒火法,是用溼毛巾覆蓋患者痛處,而後將白酒灑在毛巾上,點火將酒滴引燃。
而我用的,則是抹火法,也就是不用毛巾,直接上手!
抹火比燒火法更加烈性,危險係數更大。
並不是我故意炫技,而是李媽媽這病是老毛病了,必須用抹火才能快速疏通經脈,祛除冷毒!
抹火雖然看似驚險,但對於風溼病痛的患者而言,並不會感覺灼痛,只會覺得很舒服。
李靜妍在旁邊大喊大叫,急得用手錘我,掐我脖子,想把我拉開。
而之前一直叫痛的李媽媽反而越來越平靜。
就在李靜妍拿起菜刀,想砍我的時候,李媽媽忽然“嘶哦”一聲大叫了出來:“啊呀,好燙啊!”
通了!
常言道,痛則不通,通則不痛。
能感覺到燙,說明經脈通了,恢復了正常的知覺。
我手蘸清水,虎口緊緊貼著李媽媽腿上的皮肉,使勁向下一擼,熊熊燃燒的酒焰頓時被撫平消散。
我連忙起身,伸手截住了李靜妍拿刀那隻手。
我厲聲喝道:“你冷靜點,你媽媽已經沒事了!”
李靜妍原本還在劇烈掙扎,但聽我這麼一說,扭頭看向了她媽。
李媽媽這時額頭出了一層汗,渾身通泰,一臉輕鬆。
“媽,你,你真的沒事了?”李靜妍嘴巴大張,神色萬分詫異。
李媽媽輕輕點頭:“是啊,靜妍,我好多了,這個小夥子弄得我好舒服,你可得好好感謝人家。”
李靜妍轉頭看向我,臉色羞紅,連忙將菜刀收到了背後,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中充滿了歉意和感激。
片刻後,我和李靜妍一起將李媽媽扶回了床上。
“靜妍,媽餓了,吃飯飯吧。”
“好,我這就給你做飯飯。”
李靜妍將之前打包回來的飯菜,重新加熱了一下。
聽到這母女倆的對話,我突然有些凌亂。
我居然有點分不清,到底哪個是媽,哪個是女兒了!
吃飯飯,這是一個成年人能說出來的話?
“我出去抽根菸。”李靜妍喂她媽吃飯的時候,我說了一句,自覺到了外面。
我聽見李靜妍在裡面悄悄地問她媽,她爸爸是誰。
她媽說他爸爸是燻悟空。
一聽這話,我差點沒菸頭燙嘴。
過了一會兒,李靜妍出來,面對我有些扭扭捏捏的,張了張嘴,又半天不說話。
我道:“有什麼就直說!”
李靜妍說道:“那個,我之前錯怪你了,你不是壞人,你別生我氣哈!”
我說:“我不生氣。”
李靜妍說:“那就好,還有就是,我,我暫時沒有錢付你醫藥費,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媽不僅腿有病,腦子其實也不太正常。”
我直接擺手打斷:“我都說了,我是你爸爸的徒弟——兒徒!”
“也就是說,你是我妹妹。”
“你媽,就是我媽!”
“給咱媽看病,要醫藥費,這要是說出去,我都沒臉見人!”
李靜妍眨眼道:“可我媽說,她不記得我有爸爸啊。”
“你沒爸爸,你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我這話一齣口,李靜妍低下頭,不說話了。
我彈了彈菸灰,說道:“我剛才看了,咱媽腿上的毛病,不止是風溼,還有肌肉萎縮,關節也變形了,我剛才用抹酒火的方式,只能替他緩解疼痛。”
“要想讓她重新下床走路,不是一天兩天能搞定的。”
“而且,我沒聽師父說,咱媽腦子有毛病啊,這到底是怎麼搞的?”
“還有,師父他這些年,可沒少託人往家裡寄錢回來!”
說著,我扭頭瞥了眼屋裡:“你們怎麼住這破房子,連吃飯,都……”
嘆了口氣,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李靜妍肩膀一聳一聳的,小聲抽泣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抹了抹眼淚,說道:“都是劉金泉害的!”
“老劉?”
我聞言,不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