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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这些年,老苗医寄回家的钱,加起来就算没有一百万,也差不了多少。

完全足够李静妍母女安安生生过日子。

然而李静妍却说,她们连这些钱的影子都没看到。

反而是刘金泉,经常跑到他师娘家来蹭饭,还经常对师娘动手动脚。

那时候,李妈妈脑子还正常,也没病,自己有工作,家里日子还算能过。

李静妍当时还小,他不知道刘金泉为什么叫自己妈妈“师娘”,只觉得他很讨厌,是个怪叔叔。

李静妍十七岁那年,刘金泉突然不见了!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债主!

手里拿着砍刀,囔囔着要找刘金泉还钱,说刘金泉做什么倒卖药材生意,借了他们五十万高利贷!

他们找不到刘金泉,便把气全都撒在了李静妍母女头上。

李静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这伙放高利贷的恶霸扒光裤子,当着街坊邻居羞辱一番,然后用绳子捆住手腕,丢进水井……

那时候,正是寒冬腊月。

气温接近零下。

等这伙恶霸走后,街坊们才赶快将李妈妈从井里救了出来。

李妈妈遭受折磨,不堪其辱,已经神志不清,整日坐在房间里发呆。

后来她想要出门,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不听使唤。

李妈妈神经出了问题,脑子时好时坏。

腿坏了,工作也丢了。

本来马上就要参加高考的李静妍,不得不辍学,靠打一些零工,养活自己和母亲。

家也从小区搬到了城中村。

前不久,失踪三年的老刘,又回了蓉城,找到她们之后,本来是要找李妈妈借钱,没想到看到李静妍母女俩的处境,反倒给了她们三百块钱。

之后人又不见了。

而那些要债的,可能是知道老刘又回了蓉城,居然又找了过来,逼迫李静妍告诉他们老刘在什么地方!

李静妍一问三不知,身上的钱全被抢了,还差点被那群恶霸欺负,幸好有人路过,大喊“官差来了”,才吓跑他们。

我听了李静妍这些话,心如刀绞,怒火填胸。

这个该死的老刘!

师父那么信任他!

还救过他的命,教他医术!

结果他就是这么报答师恩的?

自己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跑得没影,让师娘和师父的女儿,来承担债主的怒火和摧残!

老苗医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也会死不瞑目!

放高利贷那帮混蛋,把师娘折磨得精神失常,害得她们母女这么惨。

这个仇,我迟早会找他们算!

老刘的帐,我也会去算!

师父这些年寄回来的钱,到底被他用到哪去了,必须有个交代!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师娘腿上的毛病。

“静妍。”

“嗯?怎么了?”李静妍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我。

我在手机里存上了我的备用手机号码,然后将手机连同全身上下仅有的几百块钱,全都塞到了她手里。

吩咐道:“你去菜市场买一只雄乌鸡,再打一壶好一点的粮食酒。”

“将乌鸡洗净后,放入砂锅,用白酒熬炖,炖到白酒只剩下一半的时候关火。”

“鸡肉不要,只把鸡汤盛出来给咱妈喝,每天喝一次。”

“钱用完了,打那个电话找我要。”

乌鸡炖酒,熄风活血通络,宜治湿痹。

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师娘腿痛再次发作。

至于师娘的精神问题,还有肌肉萎缩,我得回去再想想该怎么调理。

治病就和排兵打仗一样,突发奇兵,攻下一城一池,并非难事。

但要守住城池,却不容易。

病邪狡诈,你进他退,你退他进。

所以很多疾病,治标容易,断根却难,病因没解决,就很容易复发。

风湿病的病因,不仅仅和寒湿的环境有关。

患者的自身免疫系统也有问题。

用药如用兵,治身如治国。

一个国家,国力强盛,宵小之辈就不敢妄动。

相反,如果一个国家总是战乱不休,扰攮不宁,说明国家内部本身存在的问题也不小。

萝卜从心烂,大树从根烂。

人身上出毛病,病变也是从内部开始的!

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便是这个道理。

李静妍捏着手机和钱,眼泪汪汪,拖着哭腔道:“你,你对我们这么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我苦涩一笑道:“说这些干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老苗医救了我的命,带我入行,我欠他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老苗医亏欠了她的妻女,替他弥补亏欠,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说起来,老苗医当初之所以选择离开蓉城,其实也有他的苦衷!

老苗医年轻的时候,也曾是叱咤杏林的风云人物。

论医术,可与当时中医七大派的掌门人平起平坐。

论药学,十三药帮的老药工都要尊称他一声老大哥。

五几年,他和当时几位掌门人一同受邀进京,加入了京城国医馆名医堂。

在一次接诊过程中,他遇到一个中了五步蛇毒的病人,解毒药方中,必须用到一味叫做吴茱萸的药材。

他从15克用到50克,病情没有丝毫好转。

最终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去。

老苗医最擅长治疗蛊毒蛇伤、飞疔骨瘤,几乎从未失手。

这次失手,让他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但后来经过有关部门的调查,却查出他的方子完全没问题,而是医院药库里的吴茱萸,被人掺了假。

药库的验收员交代,是另一位以治疗蛇伤著称的某“名医”,买通了他,让他暗中给老苗医使绊子,想把老苗医名声挤出名医堂。

杏林如武林,药市如赌市!

中医门派,内斗不断。

恩怨纠葛,胜似武林。

更可怕的是,武林中人,用刀杀人,所杀者不过一二人而已。

杏林中人,用药杀人,所杀何止千百之众!

老苗医一气之下,决心远离庙堂是非之地。

他脱下白大褂,手拿金虎撑,重新踏上了负笈行医,搜山猎药之路。

从那以后,他所用的药材,大多都是自采自制,即便偶尔从药农手里买,也只买生药,自己拿回来亲手炮制。

绝不买那些已经切制好的饮片!

因为饮片商的花活,实在是太多了。

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不是天才,就是骗子。

当骗子染指中药材,一切都变了味。

你以为你买的是制首乌,其实是红薯。

你以为你买的是茯苓,其实是米粉。

你以为你买的是白附片,其实是土豆。

你以为你买的是海马、羚羊角,其实是塑料壳子。

为了增加药材重量,掺泥沙、加重粉(硫酸镁)、加盐,用红糖水、白糖水、明矾水浸泡。

为了节约储藏成本,防虫防霉,颜色好看,熏硫磺,用漂白剂。

为了使药材高产,滥用壮根灵,膨大剂,甚至转基因。

诸如此类糟心之事,实在太多太多。

不是中医治不好病!

而是有太多利欲熏心之人,在圈子里充当搅屎棍,将好好的药市搅得乌烟瘴气!

医是药的指导,药是医的根本。

当那些本该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药材,不仅治不好病,反而成了害人的毒药。

中医无药可用,只能面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

老苗医五十岁那年,途径蓉城,邂逅了师娘李美云。

不久后,就有了李静妍。

李静妍还在襁褓里的时候,老苗医本打算从此金盆洗手,留在蓉城,和妻女安度余生。

百草堂,也是在那时候创办的。

但江湖,是想进就进,想退就退的吗?

当浑浊成为常态,清白便成了异类!

老苗医想做医药界的一股清流。

必然遭到同行排挤,树敌无数!

有太多人,想整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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