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丞相府的院落好多啊,原以为刚刚吃饭的主殿已经很气派了。没想到长长的走道儿两旁,入目皆是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安蓝今天算是大饱眼福,堪比活故宫了吧?虽然,自己还没有去过。
“谢你吃了午饭,谢你逗我娘开心。谢你,不计前嫌。”
沈白屿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她,对她的百般怀疑,她却依旧真诚相待。
想到那菜,安蓝不自觉地犯恶心头晕,扼住胸口。
其实她很好奇,老夫人对自己的口误,好像很在意。还有,那些菜说是她梦里见到的,记得菜名,记得味道,却无法再尝一尝,只会照着模样做。
所以,到底是怎样一个梦呢?
安蓝又想到奶奶,哄老人她可是一把手,今天也是本色出演。“丞相言重了。我做的,都是些普通之事,换个人也会这样做。”
他淡淡回应:“不,你不普通。”
安蓝眯起凤眼,抿嘴憋笑。眼神左右飘忽时,余光落在伞上,原来大半都偏向她。对自己这样好的男人,也只有老爸了。
路长,伞大,雨甜。
两人之间的距离,忽远忽近。
安蓝内心逐渐焦急:一大男人害羞个啥?总不能让我一女孩子把你拉过来嘛!想让我心怀愧疚吗?没门!
“你累了吗?”
“不累。”
“我来打伞吧。”安蓝手已经举到半空中,却被某人低眉看了一眼,她又软软垂下那只受伤的手。“过会儿上药了,不能沾水,不能喝酒,也不能过分使力,知道吗?”
“知道啦!我可以用这个手撑伞啊。”她开始不依不饶了,把另一只手摊在他臂膀前。
“快到了,不用。”沈白屿说。“我看上去,是个连伞也举不动的人吗?”
“不是,我还没用过这么好的伞呢,摸一下都不给吗?害!不肯算了,我不打了。”安蓝没说完就跳到伞外去了,在雨中边跑边跳,转过身做了个鬼脸。“其实淋雨也很舒服的。”
细密的雨水,润湿她的发丝,真是不省心。沈白屿三步并两步就赶上了,把伞伸到她头顶,她却仍然到处溜。
沈白屿一把揽过她的肩,认真说道:“你能不能爱护自己一点。”
算不上意料之中,安蓝被他拉转身的力量吓呆了,抬头对上沈白屿的眼眸,双眸幽深却躺着如水般的温柔,她不太敢吱声,只心虚点了点头。身高的悬殊,也让她很自然躲避了他的目光。
松开手后,伞依旧偏过去。雨声中,有心人是能听见,袖子摩擦出来的微妙声音。
沈白屿今日的奏折还没写完,而药房离得远,方大夫又生性孤僻,所以便将她带到自己住处给她治疗。
朱红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题着三个大字“天泽轩”,跨过高高的门槛,入目一片竹林松树,青树翠蔓,参差披拂,院楼面积不比刚刚的院落小。水珠拍打在假山石壁上再跌入潭中,潭中鱼足达百只,皆若空游,无所依靠。
绕过山潭,踏入堂屋。
他的居所属实精致,做工考究的实木桌椅,桌上镂空泛青的香炉,紫烟徐徐飘散在空中,若有若无的檀木香浮动在空气中,引人遐思。门口只有两个小厮守着,但墙壁上到处挂的字画扇器,一看就很名贵。
眼尖的她,停下脚步,看着靠墙的地面躺着一把伞。黄褐色的伞面,和自己今天扔掉的油纸伞好像啊!地面浸湿了一片,黑色的阴影惹人怀疑。破旧的样子,十分廉价的感觉,和墙上挂的宝贝格格不入。
安蓝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赶在他身后,快步上了楼梯。走在二楼的走廊里,眺望远方,视线被远处一座楼阁天台挡住了,高比城墙。
推开门,这才到了他的书房。长桌方椅,身后是嵌在墙上的书架,旁边的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最下层摆着五个坛子,贴在上面的红纸均画了一个字,龙飞凤舞。
沈白屿从书架侧旁的架上,取出一只白玉瓶子,示意安蓝坐到屋子中间的圆桌前。
乐冉取药回来,夺门而入,真是眼前一亮。
“公子,这是兰生酒啊!”乐冉眼看着他将这百年陈酿,洒在她手心,琼浆玉液撒了一地。
这平时,只有宫里举办宴会才有的赏赐,乐冉真不介意把嘴放在她手下接着。蓝姑娘虽然人是挺好的,但也不至于得到这样的恩赐吧!
“拿着吧。”沈白屿看他十分心疼,手蠢蠢欲动,就把剩下的给了他。
乐冉却摇手不收了。公子爱酒,这宝贝兰生酒他自己都很少喝,自己怎敢夺其所爱。“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还是仙来馆的米酒喝着痛快。”
举着酒的沈白屿,光看了他一眼,乐冉就听话了,因为公子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再不接过来可是要罚剑的。他受宠若惊般接过兰生酒,本不大的酒瓶拿在手上就沉甸甸的,紧接着甩出一串笑。
安蓝真是没想到,乐冉也有露齿大笑的时候,像春日柔和的阳光在荡漾。
转头凝视沈白屿,近距离下,他肌肤上的细白绒毛也一清二楚,让本就白皙的脸庞似落了霜一样。
他一定也会露齿笑吧!笑起来肯定……
安蓝脑内想出了一部剧:沈白屿身着红黑相间的婚服,骨节分明的手,虔诚掀开流苏红盖头。眉眼带笑,露出八颗牙齿,满眼都是自己。“夫人,你今日真美。”“先生说笑了,我哪天不美啊!”
安蓝架不住颅内高潮,不仅笑了,而且那明咯的笑声如敲打铜钟般,一下子打破屋内的沉寂。被他抬眼一看,立即收起些许放纵的笑容,脸也不自觉红了。
乐冉观察她偷看公子的眼神,那喜欢是一点不加藏掩,不怀好意地说:“安蓝姑娘做了什么白日梦,这么好笑,和我们分享下呗!”
她轻哼一声。小样,跟姐姐斗你还嫩了点儿。小脑瓜儿一转。“我梦见,你成亲那天贪杯,喝得烂醉如泥,把新娘气跑了哈哈!”
“怎么可能,谁成亲喝那么多的,不洞房花烛啊!你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乐冉真被她胡说八道气着了,忙着揭穿她:“你眼睛都快贴到公子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