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叫蔷薇?这个名字好,好听,衬你们小姑娘,老婆子粗糙,往后咱们一道照顾姑娘。”
和素晴一样,蔷薇看起来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副小姐。
素晴那是包藏祸心来的,她才不客气的使唤人家做活。
蔷薇不同,没听姑娘说,往后藕香院就是三个人了!
可见蔷薇是信得过的。
蒋妈妈可不愿为着自己的粗糙,让蔷薇不喜,回头倒为难了姑娘。
蔷薇自与素晴不同,蒋妈妈没把手打上来,蔷薇便明了了。
主动握起蒋妈妈的手,蔷薇浅浅笑着。
“蔷薇初来乍到,以后还请蒋妈妈多多指教,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尽管提便是。”
“哎,哎,好,姑娘啊,蔷薇是闲王殿下送来的人吧?不愧是王府的人,可比素晴强太多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样好的丫鬟,不是闲王送的,还能是哪儿来的?
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连央笑容一顿,随后点头,“奶娘聪明。”
总不好说,是宫里来的吧?
蔷薇才是那个糊涂的,她不是陛下送到姑娘身边照料的吗,怎么一转眼,成了从闲王府出来的?
一波未平,蔷薇的疑虑连央尚来不及找机会解释,素晴就回来了。
素晴回朝月阁时,原先的如鱼得水没了个干净,这一早上,只愣愣的呆在一旁,看着熟悉的其他几位,围着大姑娘妆点。
好容易听到大姑娘想要带的那对红珊瑚耳坠寻不见了,殷勤上前的从妆匣中找出,眼巴巴的递上。
却不妨白果,作了妖。
看着素晴这几日因为砍柴,在手上留下的细碎伤痕,惊呼了一声:
“快拿开,快拿开,素晴姐姐好歹也曾是朝月阁的老人了,怎好将这样粗陋的蹄子送到姑娘眼前,这不是污了姑娘的眼吗?”
连玉和偏头看了一眼素晴,没出声,便是默认了白果的言语。
觉得素晴,污了她的眼。
素晴只觉得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了。
这才三日,朝月阁,容不下她了吗?白果顶的正是她原在朝月阁的空缺。
连玉和没取素晴掌上的红珊瑚耳坠,点了白果找的青绿色耳铛。
直至用完早膳,连玉和才从银杏手中取了帕子,点了点唇角,看向一旁的素晴。
“一会儿回藕香院,让银杏给你取点药,好好的一双手,没得作践了。”
大姑娘的温和叫素晴的心,仿佛又活了。
捡了连央的日常说与连玉和听,直到连玉和不耐烦的蹙了眉,才呐呐的闭嘴。
将要退出朝月阁时,她听见大姑娘说:
“去了藕香院,便安心伺候三姑娘,你是从朝月阁出去的,莫要丢了朝月阁的脸面。”
霎时,素晴僵在了原地,红了眼眶,颤抖着声音,“姑娘,不让素晴回朝月阁了吗?”
连玉和似有些诧异,睨了素晴一眼,笑了,“素晴,你什么时候见我将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了?”
轰。
仿佛有什么,瞬间倒塌。
素晴白了脸,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朝月阁。
没回藕香院,而是在朝月阁外等着。
不多时,木槿便出来了,对上素晴质问的眼神,木槿神色不变。
“你骗我,大姑娘根本不会再让我回朝月阁。”
木槿点头,“你向来沉稳,好好照顾三姑娘,往后跟着三姑娘嫁去魏府,没准你也能当一回主子,你岂不是还得谢我?”
想起木槿讥诮的神情,素晴一入藕香院,便直直奔着连央而来。
“砰。”
双膝砸地的声音格外响。
连央眉梢微动,并不作声,只对着奶娘摇了摇头,蒋妈妈就不放心却又无可奈何的出了门。
随着蒋妈妈的离开,这位向来乖巧天真的三姑娘,褪去了面上怯弱绵软的笑意。
眼尾勾起的弧度,在居高临下的一瞥中,显出一抹冷厉。
素晴有些愣怔,但想起往日三姑娘的小心作派,到底是不曾有多少恐慌。
连央对情绪素来敏锐,素晴低眉顺眼的跪在面前,可她并不怕她。
不知怎么,连央突然想起了封九妄。
那时,封九妄面上带了点浅浅的暖意,为她递过糖蒸酥酪来动作也很是温柔。
可同时,指尖在桌上轻点,云淡风轻的开口,便是将人拖下去掌嘴。
于是素晴发现,连央又变了。
笑意浅浅挂上唇边,目光不再投于她身,而是朦朦胧胧的藏在了扑闪的眼睫后,指尖不疾不徐的在桌上一点。
很轻的一声响罢了,素晴却有一种头皮发麻的震颤。
“怎么这么可怜。”
不仅是动作,就连语气,都在模仿封九妄。
漫不经心的带着点温柔,细究下去,又很是淡漠。
素晴本十拿九稳的挑拨哽在了喉头。
这样的三姑娘,真的,不明白大姑娘的轻视和羞辱吗?
素晴竟有些迟疑了起来,一时间,房中陷入沉寂。
蔷薇不知前因后果,但她曾经在御前待过。
纵使连央的神情动作很是生疏,蔷薇仍旧细微处,窥见了一丝,帝王的影子。
压下心中的纷杂,蔷薇躬身,声音轻缓恭敬。
“姑娘晨起疲乏,不如奴婢为姑娘按按?”
闻言,连央又将目光落在了素晴身上。
随即微微舒展了坐姿,上身懒懒的偎进了蔷薇香香软软的怀抱。
“素晴姐姐。”
这一声,一如往常的稚气娇憨。
可素晴从这动作中,看明白了。
三姑娘要让她捏腿。
素晴猛地抬头,看着小脸稚气未脱,仍显苍白羸弱的连央。
这一眼,才发现了连央披着的银狐轻裘和内里的粉色蝴蝶烟云裙。
并着蔷薇。
这都不是藕香院该有的。
素晴咬牙,跪行两步,将手搭在了连央腿上。
连央轻声笑了,弯了眉眼看向蔷薇。
“我头一回见素晴姐姐,她就是这般模样。”
话音一转,“甘愿吗?”
素晴双眼猩红,一口银牙紧咬。
永安侯府没有人看得上藕香院的这位三姑娘。
如牲畜被圈养在藕香院十二年不曾出。
没规矩,没教养。
素晴犹记得那天,她纵使跪着为大姑娘捏腿,却也可以毫不在意的,就可以用同一双手,强迫连央抬起头。
一如幼时,牙婆将她带到侯府,用那双脏臭的手,掰着她的头,又掰开她的牙,做个物品向主人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