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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驃騎將軍府中的小廚房裡,有兩個穿綠著紅的丫鬟一邊燒熱水,一邊說閒話。昨夜府裡帶回來兩個人,她們見著眼生,便忍不住討論起來。

其中一個問:“那位紅衫女子好生貌美,不知是誰家小姐。”

另一個則說:“你說將軍帶她回來是想……”

“啊?不會吧,夫人剛過世不到一年呢。”

“也是,聽說將軍和夫人感情深重,不會輕易——”

“不許背後議論主子。”正討論得起勁,管事的大丫鬟走到她們背後,柔聲制止,“趕緊燒開水,送到聽音閣。”

兩個小丫鬟臉上是被抓包的驚慌失措,羞紅著臉應了聲“是”,便匆匆將熱水倒在盆裡,送往需處。

聽音閣裡花雲一夜未眠,在慕容懷月床邊守著她。

昨夜她到將軍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殷淮安的貼身侍衛樓汛,詢問元親王府敗落一事。

樓汛臉色一沉,只告訴她元親王府敗落和殷淮安的夫人秋月明過世有關,至於其他的就不能多說了。

花雲怔住,她只是離開了一年,為何一切都天翻地覆。

曾經,她和秋月明、慕容懷月一起賞花、喝青梅酒,關係甚為親密。可突然有一日,殷淮安向天子請旨,要娶秋月明為妻。

花雲愛慕殷淮安,傷心之下便離開京城回到了大漠。

沒想到她一年之後再回來,竟然物是人非。

花雲出神地看著床榻上的慕容懷月,忽地嘆了口氣,她身上沒有多餘的銀子請大夫,只能隔兩個時辰就用熱水替她擦拭手心和額頭來降溫。

熱症這病可大可小,花雲不敢離開一步,仔細看護著慕容懷月。

門被敲響,花雲揚聲讓門外人進來,丫鬟端著熱水進來替換桌上那早已涼掉的水。

花雲吩咐道:“玫兒,你去拿些吃食過來。”

被喚作玫兒的丫鬟應了一聲,低頭退出房間。

花雲打溼巾帕,解開慕容懷月的衣衫給她擦拭身上。

巾帕拂過皓白如凝雪的肌膚一寸寸下移,花雲突然怔住,不敢置信地褪去慕容懷月的全部衣衫。本該尊貴如金玉的肌膚如今佈滿了青紫痕跡,只消一眼,就知道她經受了什麼。

花雲不忍多看,掩面替她整理好衣衫,兀自難過。

昏睡中的慕容懷月並不好受,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睡得並不舒服,甚至病中的她還在被夢魘折磨。

夢中,秋月明一身黃衣衫,拿著一碟茉莉糕,笑容明媚地看著她。慕容懷月想讓她別吃那些糕點,可是她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上前打掉那些糕點,卻只能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慕容懷月絕望地看著她一口一口吃下茉莉糕,然後畫面一轉,秋月明躺在殷淮安的懷裡,身下一片血色。

“秋兒——”慕容懷月呢喃著,殷淮安憤怒地抬起頭,鳳眸蓄淚瞪著她,怒吼:“不許你叫她的名字!”

一聲痛苦的呻丨吟,慕容懷月掙扎著從夢魘中醒來。

沉浸在難過裡的花雲有些被嚇到,連忙關懷道:“姐姐?你沒事吧?”

慕容懷月還沒從驚愕中回過神,呆愣地看著面前女子,半晌,才緩緩搖頭:“花雲,我這是……在哪裡?”

未等花雲有所回答,門被推開,殷淮安立在門邊,說道:“你在將軍府。”

慕容懷月身形一顫,握住花雲的手,下意識想躲。

“你出去。”殷淮安看著花雲。

“我不走,”花雲擋在慕容懷月身前,迎著殷淮安不善的目光說道,“你要做什麼?”

“你回京還未見過大將軍吧?他已經派人在門外候著了,你過去吧。”

提到大將軍,花雲有些猶豫,大將軍是殷淮安的叔父,當日大漠戰役,是大將軍救了她。之後的相處,大將軍對她更是無微不至,她不是傻子,當然知曉大將軍的心思,但是她已經心繫殷淮安了。

花雲低頭看著此刻無比脆弱的女子,猶豫道:“可是姐姐需要人陪……”

“你當時執意離京,大將軍傷心良久,現如今你既然回京,就該去好好拜訪一下。畢竟不管怎麼說,大將軍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花雲一向重感情,聽殷淮安這麼說,便俯身在慕容懷月耳邊柔聲安慰:“我去拜見過大將軍就回來,最多三日。”

說罷,殷淮安讓人送花雲離開。

現下聽音閣只有殷淮安和慕容懷月兩個人,玫兒端著吃食候在門外揚聲回稟:“主子,奴婢來送些吃的。”

殷淮安蹙眉,看了慕容懷月一眼,回道:“拿去扔掉。”

虛弱的慕容懷月面無血色,掙扎著起身,嘶啞著嗓音請求:“別、別扔掉,能不能讓我吃一些……求你……”

殷淮安漠然,打量她一番後突兀笑了:“你想要吃的對嗎?這樣,看在花雲的面子上,我留下你。只是我的府邸不養閒人,你想要填飽肚子那就努力幹活來換,不知安平公主是否願意?”

刺耳的“安平公主”彷彿一柄利劍,刺穿搖搖欲墜的慕容懷月。

她瞪大眼睛,眼中含淚說道:“我知道你恨極了我,我不會留在這裡——你也休想羞辱我。”

說罷,她就要下榻離開,一刻也不想在殷淮安的地界多待。只是她身體虛弱至極,又好幾個時辰未進食,雙腳剛一沾地,身上力氣彷彿被抽走一般癱倒在地。

她掙扎著起身,踉蹌走了兩步又跌倒在地,而殷淮安始終揹著手立在一旁,冷眼瞧著一切。

慕容懷月雖然幾個月內因為重大變故心態早已劇變,但是心底還殘留著一分屬於安平公主的倔強和不服。

雖然頭暈不已,但她咬緊牙關強撐著起身,扶著桌角往外走。

一步、兩步、三步……慢慢的,她走到門邊,踏出門檻。

樓汛正在外面候著,見慕容懷月搖搖晃晃著出來,別過臉不去看她。

慕容懷月撐著門框喘了口氣,就這幾步路已經讓她乏累不堪。歇了片刻後她繼續往外走,卻見階下站著一個人,仔細一瞧,是殷淮安的貼身侍衛樓汛。

慕容懷月想起自己還未敗落時曾對樓汛有過恩賜,那眼下如果求助於他,他應該不會拒絕。於是,她大著膽子看向一臉冷漠的男人,試探開口:“樓汛……你能幫我僱一輛馬車嗎?”

樓汛沒想到她會開口向自己求助,眉頭皺起,冷硬拒絕:“沒有將軍的命令,恕難從命。”

慕容懷月咬著下唇,慢慢點頭,她早該知道的。

她一步一步下了臺階緩慢往外走,穿過連廊,面前是種滿牡丹的花園。

滿園花香讓她微微怔住,她抬頭看著花園的牌匾——唯月苑。

她記得,殷淮安和秋月明大婚那天,殷淮安尋遍天下名貴牡丹移栽於府邸中,為的就是哄秋月明開心。

慕容懷月雙腿像被釘在原地一般動彈不得,她看著那一朵朵嬌豔至極的牡丹,就會想起曾經和她一起在賞花大會上圍繞著一朵綠牡丹作詩的秋月明。

那時候她和秋月明親密無間,恨不得整日膩在一起。因為自幼年時就一處玩耍,所以她們有著太多相同的愛好:喜歡牡丹、喜歡詩書、喜歡青梅酒、喜歡茉莉茶……甚至最後,她們喜歡上了同一個人。

“怎麼不走了?”

正望著牡丹出神的慕容懷月身後突然響起殷淮安的聲音,她被嚇了一跳。

驚愕地回過身看向殷淮安,她再三猶豫,終於下定決心說道:“我答應你剛才說的,留在府裡幹活兒。”

“哦?”殷淮安面露譏諷,“我還以為你多有骨氣呢。也是,畢竟在外面可不是頓頓都有的吃。”

慕容懷月小臉煞白,但她還是硬著頭皮說道:“讓我留在府裡打理這些牡丹吧,我保證會把它們養的好好的。”

殷淮安抬頭看著她身後的牡丹園,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慕容懷月見他半晌沒回話,以為他不同意,正忐忑不安時,殷淮安終於開口說道:“可以,如若牡丹園殘敗,你用命來償。”

——

雖然牡丹花季早早過去,但唯月苑內的牡丹卻開得正盛,花瓣雍容、花香撲鼻。

慕容懷月提著木桶穿梭花間,給嬌嫩的花骨朵澆水、施肥。

自從三天前殷淮安說了那句“牡丹園殘敗,需用命來償”後,她就從聽音閣搬到唯月苑旁的破瓦房裡,方便日夜看照這些花。

本就身患熱症的她幾日勞累之後身體更是容易疲憊,她放下葫蘆勺,將木桶擱在一旁,坐在石墩上歇息。

她在將軍府做工並沒有銀子拿,自然也沒有辦法去看大夫。

所幸,熱症並不是什麼大病,多熬幾天說不定就好了。

而且在將軍府內,她可以不用委身他人就能一日兩餐,比外面的日子好太多了。

這樣想著,慕容懷月心裡好受了些,她抬起頭,眯著眼望了望高高的院牆,還未到晌午,烈日已然當頭。

牡丹嬌貴,受不住熱,她得趕緊將篷子支起,抵擋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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