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姬傾瀾最先看到的,自然是中原諸國其他國君的評議。
只是她略微掃了兩眼,就已經胸口氣得劇烈起伏。
中原諸國的國君皆對離開的陳長安有極高的讚譽。
然而對她這個趕走陳長安甚至要誅殺陳長安的主謀,評價極低,甚至言語之中頗多嘲諷。
什麼叫做“即便是頭豬也知道要留住陳長安?”
那逆賊陳長安真就這麼好?才能值得這麼多人肯定?
怎麼諸國的國君皆確定,趕走陳長安是她姬傾瀾的巨大損失。姬傾瀾一時之間不免也有些自我懷疑。
難道趕走陳長安真的是她決策失誤了?
然而很快,她就平息了自我懷疑。
若是前兩日,她看到這些評議,還有可能自我懷疑。
但是如今有了柳清瑜,又知道了陳長安不過是個草包。
姬傾瀾早就已經沒有把陳長安再放在心上了。
看完諸國國君的評價,姬傾瀾又看起百官、百姓的評價。
這次,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當日原本氣勢洶洶要逼宮的群臣百官,在柳清瑜提出三策後,已經陷入了動搖。
而如今又是幾日過去,群臣的內部陣營也發生了分化,分化出了好幾個不同的派系。
圍繞在御史大夫楊保身邊的人,明顯不少了。
甚至已經有大夫和議郎上書彈劾楊保,認為楊保老邁昏庸不堪,已經擔不起御史大夫的大任。
還請女帝早日逼楊保告老還鄉,還朝堂一個朗朗晴天。
而還圍繞在御史大夫楊保身邊的些許殘黨,姬傾瀾一眼掃過去名單,發現皆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她心中暗暗的記下這些名字,在她看來,這些人多半是陳長安留下的忠心黨羽,乃是十惡不赦的死硬叛賊。
姬傾瀾日後定然是要清理掉這些陳長安殘黨的。
然而她的內心又有些慶幸和竊喜。
陳長安的殘黨居然如此之少,看來陳長安那叛賊平日裡雖然結黨營私,但是能力甚低並且品行惡劣。
所以群臣百官皆是與他離心離德。
姬傾瀾回想當日朝堂上柳清瑜提出三策震驚百官的場景,又聯想到這幾日官場裡面發生的變化,已然是神清氣爽。
在她眼中,這便是她在打臉群臣和陳長安的黨羽。
只是可惜,陳長安不在。
不然的話,說不定還能狠狠的打臉羞辱陳長安。
在姬傾瀾心裡,縱使將陳長安千刀萬剮,
也比不上陳長安在她面前乖乖承認,
“過往是臣錯了,是臣尸位素餐,禍國殃民,臣無能,沒看出聖上的治國之才”來的令她舒爽。
至於民間百姓的評價……
雖然百姓略有微辭,但總體上,對她這個女帝是愛戴至極。
這說明什麼?就連百姓都支持她,說明她做對了。
至於外國國君的評價還有楊保等少數死硬派的諫言,則是來自敵人的攻擊。
敵人越是攻擊她姬傾瀾,便更說明她做對了。
如今她已然是對上加對。
姬傾瀾料想,整個玉京城恐怕已經滿是各國的探子。
各國的君主,就等著看她姬傾瀾的笑話。
姬傾瀾已經想象出了,各國君主那嘲笑的嘴臉。
甚至不知為何,她又聯想起了陳長安過去的無奈勸諫的嘴臉。
姬傾瀾微微閉目,再次睜眼的時候,眼睛裡面已經放出了無窮的自信的光彩。
“爾等想要看朕的慘狀,那朕就讓你們看個夠。
正好讓爾等看看,沒有了陳長安由朕治理的晉國,會是何等的強盛!”
“來人,宣旨!朕不僅要增發寶鈔,而且增發的數額,要由原本的一倍,提升到兩倍!”
………………
御史大夫楊保住處,楊府。
原本門庭若市的楊府,最近已是門可羅雀。
冬日將至,天空已經飄起小雪。
一輛馬車緩緩的停在楊府門前。
大司農李行舟下車之後,不免嘆息一聲。
他下車之後,楊府的門番立刻迎了上去。
“還請通報一聲,大司農李行舟求見。”李行舟輕聲道。
片刻後,李行舟進了內院,看到楊保,立刻微微一愣。
原本老而彌堅的楊保,只是幾日不見,卻越發顯得蒼老了。
李行舟頓時感覺到更加辛酸,楊保這幾日,怕是看遍了人情冷暖,兩朝老臣,忠心為國,卻落得如此下場。
“下官李行舟見過楊大人,下官此次前來,是想要問問楊大人,未來是如何打算的,可否有阻止女帝的想法。”
李行舟道。
沒想到,楊保只是搖搖頭。
“我已經準備辭官回鄉了。”
聞言,李行舟立刻呆住。
他又聽楊保聲音苦澀的繼續說道。
“我總以為,如今的晉國折騰了十五年,需要的是休養生息,徐徐圖之。
萬萬不可追求什麼虎狼之藥。然而女帝和柳相不聽。”
“也許真的是小老兒太老了,想法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若是柳相的計策當真可行,那便是小老兒判斷出了錯誤。我繼續留在朝堂之上,也只不過是在給女帝和柳相添亂。”
“若是柳相的計策不行……那老夫身為諫臣,卻不能勸住皇帝,眼睜睜看著禍患發生,那同樣是失職。
若是如此,老夫有何臉面稱為諫臣,同樣應該離開。”楊保平靜道。
“小李閣下若是有意,可否隨老夫在園子裡走走。”
兩人起身,李行舟看著身著紅色官服的楊保,佝僂著背影穿行在風雪之中,身形逐漸模糊。
他突然意識到,壓在楊保肩上的晉國玉京一十一郡的份量,是何其之重。
然而他看著楊保的背影,想到的卻是陳長安。
陳長安,是否也如同今日的楊保一樣,被女帝所不喜,作為孤臣揹負著晉國玉京一十一郡的份量,在風雪中獨行。
想到這裡,李行舟更加悲慼。
他在家中苦心研究數日,終於確信柳清瑜的計策並非萬無一失,其中有著致命的疏漏。
然而他終究是才幹不足,想不到完全駁倒柳清瑜的方法。
他來找楊保商量對策,卻發現楊保已然準備辭官回鄉。
“恐怕只有陳長安還在,才能駁倒柳清瑜,勸住女帝了。”李行舟想道,只是,他的想法也並不堅定。
縱然陳長安有萬般妙策,但是女帝不喜,不聽,又有何用。
在姬傾瀾的命令之下,寶鈔提舉司的上千名工匠,早就已經是全力運作,沒日沒夜的製作寶鈔。
次日,這些新制作的數十萬張寶鈔,便全部流入了民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