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树树冠宽广,红绸飘动,铃铛声声脆响。
安恬美好。
只是此时,树下站着一女子,恶声催促着侍女给自己找红绸。
李甄柔自己亦是瞪大了眼仔细寻找。
不多时,便瞧见一堆写着名字的红绸里,有一条是题了诗的。
她用力将那红绸拽下,仔细查看。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是首思念郎君的诗。
落款只有一个字:竹。
筠,通「竹」。
李甄柔死死攥紧那红绸,恨不得直接撕碎,面上净是一片厌恶狰狞。
孟筠枝这贱人,果然是妄图想要同她抢齐轩逸。
“贱人果然就是贱人,矫揉造作,恬不知耻。”
居然还挂这样的诗在许愿树上。
“母已死父流放,刚与逸哥哥定亲便克死了齐老爷子。”
“扫把星真是晦气。”
“低贱的破烂玩意儿,我迟早…”
“你给我住嘴!!!”
身后倏地传来一道怒火冲天的女声。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那红绸!”
李甄柔刚要抬眸去看,手中的红绸就已经被直接抢走。
林窈一张俏丽小脸此刻犹如发怒的小豹子,涨得通红。
“啪——”
用足了力气的巴掌声落下。
李甄柔右脸立刻浮现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竟然敢打我!”
李甄柔怒不可遏地盯着眼前的人,她压根不认识,“哪里来的粗俗鄙女!”
林窈简直要气疯了,“来人!给我把她拖出去。”
身后跟着的几位婢女立刻上前,拽住李甄柔的手臂。
李甄柔哪里还有什么贵女形象,被人拽得奋力挣扎,又怒骂一旁自己带来的侍女。
“你们都瞎了吗!还不快帮我。”
可那两个侍女刚有动作,就被林窈带来的人制住。
没办法。
林窈带来的人比她多多了,气势更盛。
没挣扎几下,李甄柔就已经被拖了出去。
林窈抚了抚因为怒气而剧烈起伏的心口,小心翼翼地将那红绸抚平,又仔细挂回许愿树上,再转过身朝寺庙宝殿方向双手合十,歉意喃喃,“佛祖莫要责怪,实在是此女太过分。”
“刚才一气之下在寺中打了人,还望您老人家通情理莫见怪。”
“我这就将她拖出去。”
说完这些,林窈转身离开。
她要去收拾那个恶女!
真如寺之外——
黄墙灰瓦,古朴肃穆的庙墙边,李甄柔正被林窈带来的人反剪着双手摁倒在草地上。
“啪啪啪”的巴掌声不断响起。
“你这个贱人!我一定会报仇!”
“咳咳…你、你可知我咳咳咳…是谁!竟敢…”
李甄柔一开始还怒气冲冲地咒骂眼前的女子,到后来,她已经被打得头昏眼花,忍不住求饶。
“求求…你…高抬贵手…”
但林窈压根不理会,自己打累了,却仍不解气,示意一旁的婢女继续打。
李甄柔狼狈不堪,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
双颊高高肿起,嘴角渗着血,眼神已经逐渐涣散。
不复适才那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带来的那两个丫鬟亦跪在草地上,眼看着李甄柔被打成这样,浑身瑟瑟发抖地求饶,“小姐,小姐…求您饶了我们家姑娘吧。”
李甄柔是文临伯夫人邀来府上小住的表小姐,现下被打成这样,她们二人回去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若是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两个丫鬟怯弱膝行,想要拽住林窈裙摆求饶,却在还没靠近之时,被一旁的婢女大力推开。
“青蘅郡主的裙摆,也是你们碰得的?!”
两个丫鬟如遭雷击。
青蘅郡主…
那便是安乐长公主的女儿。
虽然直至此时她们仍旧不知李甄柔是如何惹到眼前这位贵女,却也知晓今日之事不可能善了。
一旁的李甄柔已经彻底昏死过去,若不是被两个婢女拉拽着,此刻已经倒在草地上。
林窈甩了甩因为打人而酸痛的手腕,凶巴巴地瞪着那两个丫鬟,“今日尚且留她一命,回去之后告诉她,往后在这洛京城,见着我绕道走。”
她眯了眯眼,一脚踹在李甄柔肩上,直接将人踹倒,“不然,我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林窈甚至都无需过问她是谁,毕竟在这洛京城里,还没有安乐长公主动不了的贵女。
说罢,她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两名丫鬟这才敢上前,将李甄柔扶起来。
而这所有的一切,全都落入稍远处坐在那辆普通马车中、面戴薄纱的孟筠枝眼中。
窗牖打开,帷裳拂起。
她坐在这里,见证了一整场的好戏。
待看到那两丫鬟将李甄柔扶上马车,她这才落了帷裳,轻声道,“走吧。”
香巧和香草自也看到了那边草地上的一切,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二人见她紧抿着唇、面色不佳,便也没敢开口多问。
外头马夫扬鞭,车轮滚动,碾过一路带有落叶和花瓣的泥道,往顾府而去。
春木冒新枝,绿荫笼梵寺。
真如寺山门处间或有香客进出,撞钟声响起,林间有鸟儿扑翅而飞。
鸟鸣声与钟声相伴,悠然娴远。
直至他们走后,隐在旁侧凉亭中的男人才从阴影处缓缓走出。
顾凛忱一身鸦青色暗纹锦袍,眸色幽幽地望着孟筠枝马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跟在他身后的子昕忍不住推了推旁边的敕奕,笑着说道,“孟姑娘这一招真是妙啊。”
显然,他们也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甚至连同许愿树下李甄柔的不齿做派和林窈的怒火都看到了。
而叫做敕奕的侍卫模样的男子睨他一眼,没有出声。
子昕撇了撇嘴,心中腹诽。
敕奕跟着大人久了,这脾气秉性也越发像大人了。
直到那辆马车拐了弯消失在视线中,顾凛忱这才收回视线,低声道,“还知道反击,聪明。”
子昕莫名,“大人,您说什么?”
顾凛忱摇头,看向敕奕,“以后她出门,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她。”
敕奕抱拳,恭敬道,“是。”
话落,顾凛忱出了凉亭,再度往真如寺山门而去。
子昕和敕奕连忙跟上。
“大人,我们不是才从寺庙里出来吗?”
怎的又回去了?
孟姑娘又没在里边。
顾凛忱已经提步上了台阶,目光穿过山门,落在院中那棵树冠宽广的许愿树上。
清冷眸色染了些许柔和,“去挂红绸。”
子昕反应过来,眼底一喜,显然来了兴趣,支了支敕奕的肘,“快快快,去看大人挂红绸。”
申时初刻,寺庙里的香客散去不少。
顾凛忱取了红绸,又在上边仔细写下自己与孟筠枝的名字,找了个偏高的位置挂了上去。
春风轻拂,吹落枝叶,吹动红绸。
顾凛忱满意地站在原地看了会儿,这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