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爾嵐看向坐在臺階上休息的徐茵茵和程子驀。徐茵茵仰頭看天，低頭對程子驀說了句什麼，他笑了，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也仰頭看天。
徐茵茵和周安安還有陳爾嵐一起回教學樓。
路上有個人把周安安叫去排練，只剩下陳爾嵐和徐茵茵兩個人。
“你喜歡程子驀？”陳爾嵐問。
“說不上來。”徐茵茵的確對程子驀有好感，覺得他長得很好看，所以想要接近，但也稱不上熟。
“那你知道他家的事嗎？”
徐茵茵看陳爾嵐，陳爾嵐看起來不像是喜歡講八卦的女生，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揪著這個問題不放：“不知道。”
“他爸爸是賭鬼，欠了好多債，經常有人拿著刀到他家裡要債，你還是不要喜歡他了。”陳爾嵐說，像是擔心她，對她的忠告。
徐茵茵這才想明白為什麼沒有人給程子驀送水了。
“他是個窮小子，沒有前途的。”陳爾嵐說。
徐茵茵看她，陳爾嵐被徐茵茵的目光嚇了一跳：“為什這麼看我？為你好才說的。”
陳爾嵐不敢看她的眼睛，有為自己刻薄的言語羞恥，也有別的原因。
“嗯，知道了。”徐茵茵沒什麼語氣，表情若有所思。
陳爾嵐看著徐茵茵轉身上樓梯的背影，心裡有一刻卑鄙的想法。
看吧！
人人都是如此，對你趨之若鶩。
M市的盛夏雨總是下得很急，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還打雷，徐茵茵睡不著，看鬼片看到了凌晨三點才睡著，一整天精神都不是很好。
下午周安安和陳爾嵐又來敲她的玻璃叫她去看球，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茵茵，你真的不去？”
“不去了，補覺。”說著，徐茵茵又要趴下。
“真的？”
“嗯。”
周安安看徐茵茵困得不行，也就拉著陳爾嵐走了。
剛下完雨，球場上有小小的水窪，看人打球的不是很多。一會兒天黑了，幾個男生打得沒意思就散了，程子驀和宋希堯肩並著肩走過來。
陳爾嵐一人遞給一瓶水，她偷偷打量著程子驀，程子驀正仰著頭喝水，喉結上下一動，她能看到程子驀下巴處那顆小痣。
“打得怎麼樣？”宋希堯自問自答：“是不是帥爆了？”
周安安看了一眼陳爾嵐，陳爾嵐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周安安接過話茬：“是是是，您是誰？簡直帥呆了。”
宋希堯在一邊誇誇而談自己剛才的三步上籃。
程子驀喝完水，眼睛掃視了一圈，轉了回來，開口：“徐茵茵呢？”
“在教室睡覺呢。”周安安回答。
“她怎麼這麼能睡？”宋希堯也參與到這個話題。
“估計昨晚熬夜了，今天一天精神都不太好。”周安安看陳爾嵐一直沒說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麼也不說話？是哪裡不舒服嗎？”
宋希堯也看了過來：“就是，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陳爾嵐扯出一個笑：“我沒事。”
周安安還是有些不放心：“真沒事？”
“可能是昨天著涼了，有點頭暈。”
周安安趕忙摸了摸陳爾嵐的額頭；“還好，不燒。”
“既然不舒服那就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幫你去醫務室拿點藥。”宋希堯說。
陳爾嵐看了看程子驀，程子驀除了剛才那句詢問徐茵茵的去處，再沒有說過一句話，眼睛也沒有看過來一次，一直出神。
“好，謝謝了。”陳爾嵐說。
周安安陪陳爾嵐回去，宋希堯幫她去買藥，程子驀留在器材室整理器材。
周安安看陳爾嵐一路不怎麼說話，還以為她難受：“沒事兒吧。”
陳爾嵐回過神，搖搖頭：“沒事，我想起有東西落在器材室了，我回去一趟。”
“我替你回去拿吧。”
“不用了，你不知道放在哪裡。”
“那我陪你回去吧。”周安安有點不放心。
陳爾嵐笑，推了推周安安，讓她回去：“大姐，我真的沒事，就這一小段路，一會兒我就回去了。”
周安安沒再爭執，說：“那好吧，我走了。”
周安安上樓梯的時候覺得陳爾嵐有些奇怪，但是又說不出來哪裡奇怪。
陳爾嵐回去的時候，程子驀還在撿球，天已經黑了，球場上只有幾盞路燈發出微弱的光，遠遠看著程子驀只有一個黑色的影子。
心底的酸意在心底蔓延，大樓的陰影覆蓋在她身上，陳爾嵐走近程子驀。
程子驀聽到腳步聲，抬頭：“你怎麼回來了？”
“過來拿點東西。”
程子驀點頭，轉身將球扔進箱子裡。靠的近了些，陳爾嵐聞見少年身上特有的皂角香。
“我幫你吧。”陳爾嵐俯身想要幫程子驀撿球。
程子驀看他，眼睛裡有點冷漠疏離，他客氣說：“不用了，我自己來。”
程子驀接過球，去拾滾落在操場角落的球，把陳爾嵐留在原地。
陳爾嵐看著他的背影，心裡理智的牢籠塌陷。
“你知道為什麼徐茵茵沒來嗎？”
果不其然程子驀轉過頭來看她。
她接著說：“她以後也不回來了。”
“她知道了你爸爸是個賭鬼，她嫌棄你。”
程子驀半個身子隱沒在陰影裡，他身形高大挺拔，少年有一刻微微的遲鈍，她緊盯著他的表情，看見了他臉上失望的表情，他緊咬著後槽牙，眼眸灰暗，轉而恢復了鎮定，繼續撿球。
“程子驀，我來幫你。”她幫他拾球。
程子驀又恢復了以往的姿態，垂著眼瞼，接過她手中的球：“不是要拿東西嗎？”
陳爾嵐頓愕，一時找不到話來接。
“我……”
“還是隻是來告訴我這些話？”程子驀的眼裡閃過一絲嘲諷。
“回去吧，外面冷了。”他低頭，留給她臺階下。
可是陳爾嵐還是有點不甘心：“程子驀，你還不明白？只有我知道了這些還會對你好，只有我……”
她沒能說出最後三個字。
陳爾嵐抬眼看程子驀，程子驀正在冷冷的看著自己：“說完了嗎？”
說完程子驀拉著箱子離開，陳爾嵐也徹底清醒，她看著程子驀的背影，有些自嘲，她以為有多麼不同，其實在程子驀這裡，她和那些裝腔作勢的女生都是一樣的。
等程子驀出來的時候，陳爾嵐已經離開了，他抓起一旁的衣服回教學樓。他忍不住審視自己，他不完全相信陳爾嵐的話，可他卻是覺得失望。
令他失望的不是徐茵茵，是他自己，滿懷希望卻被狠狠打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