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舫跟別的老師不太一樣，他並沒有當機立斷地拒絕，而是擰起眉頭開始尋思。
殷紅塵安靜地坐在旁邊，捧起一隻小號的搪瓷杯茶缸，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涼白開。
她在等，等待沈舫的回應。
幸好沈舫班主任沒有一口否決，而是試探地問道：“其實給學生做補習，做家教，在咱們青木鎮也算是頭一份。很少有人做。我以前讀職業大學的時候也遇到過這種事，只是放在咱們青木鎮，就顯得有點……另類？”
沒錯，放在這個思想正在潛移默化的小鎮，做英語補習班，確實顯得十分超前。
“沈老師，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有沒有被螃蟹毒死呢？”
“那你的意思是……”
“我們可以試一試啊，補習班專門針對那些一心求學的家庭，那種家庭的父母會比較支持孩子的學業和成長，捨得在教育上花錢投資。”
“可是我身為班主任，平時工作很忙，就算做補習班，也只能放在暑假……”
“週末也可以啊，初中部下午五點鐘放學，等到學校開學，我們可以抽出一個小時，補習班的精髓在於質量，而不是單純的消磨時間。”
聽到殷紅塵如此精明的打算，沈舫對她的印象一下子大為改觀。
從前那個殷紅塵自卑而又敏感，如今站在他跟前的殷紅塵居然變得聰慧幹練起來？
“可是你的英語水平……”
“這就要麻煩沈老師親自考察一下了。”
沈舫聞言，立即拿出家中的英語教材書籍，試探地遞給殷紅塵。
憑藉前世的記憶和經驗積累，殷紅塵嫻熟地朗讀英文，並且在十分鐘之內將一段課文流利地背誦出來，竟然是毫無錯誤。
尤其是殷紅塵的英語發音，更是接近於教材磁帶中的外語專業人才。
“沈老師，給我一張英語試卷吧，我想跟你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
“好好！”沈舫自然是大為震撼。
這時候鄉下女孩子的英語口語絕對沒有殷紅塵這般流利和字正腔圓。
“紅塵啊，這是去年的中考英語試卷，我想，如果你真的要給學生補習英語，最好的辦法就是中考取得驕人的成績，用事實說話。”
其實沈舫能夠如此耐心對待殷紅塵的提議，也是看在殷紅塵拮据清寒的家境上。
他知道殷紅塵家裡缺錢，母親供不起她讀書，所以殷紅塵突發奇想說要做補習班，他也是象徵性地配合一下。
卻不料，殷紅塵連續做了三年的中考試卷，最後分數居然都是滿分！
除掉聽力分數，筆試部分居然是不折不扣的滿分！
沈舫驚呆了，殷紅塵以前的學習成績屬於中等偏上，最重要的是她剛剛才升上初三，初三整個學期的英語課程還沒有來得及學習……
像是瞧出沈舫老師眼中的疑惑，殷紅塵頗為矜持地笑道：“沈老師，其實我已經將初中英語全部自學了一遍，不止如此，我對高中英語也是如數家珍。”
“好好！”沈舫除了說好，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表達心中的震撼。
不知何時，顧敏從廚房裡走出來，笑道：“你們竟然聊了這麼久？殷同學，今晚留在我家吃飯吧？阿姨手藝還是不錯的。”
殷紅塵禮貌地站起身來，笑道：“不用麻煩阿姨！我該回家啦！”
沈舫親自將殷紅塵送到路口，遲疑片刻，他回道：“英語補習的事，我可以幫你。”
“真的？”殷紅塵驀地眼神一亮，清豔的小臉上浮出一抹歡喜。
“我幫你找有這方面意向的學生，但是收費方面，你儘量剋制點，不要太多。”
“我懂的。沈老師。”殷紅塵抬起頭來，露出女學生標準的純真笑容：“如果補習班真的可以賺到錢，除了書學費，我想跟老師平分。”
沈舫頓時微微一愣，沉默片刻，才笑道：“嗯，你是個好學生。”
走在回家的路上，殷紅塵看到西邊水汪汪的稻田和一群群白色水鳥，還有西邊爛漫的金紅色晚霞，沒有後來的汙染，一切顯得如此寧靜。
但是在這種寧靜之下，就連南方的小村子裡，也潛藏著一種時代躁動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