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若先是見了禮,然後才解釋道,“侍女中暑,宣城王正要送我們回去。”
“既是回府,那便坐本王的車回去吧。”渤海王說著向著後面一招手,一輛牛車被拉過來,車廂極其寬大,又在車簷的四角墜了鈴鐺,“牛車穩當,最適合姑娘家了。”說完也不給蕭清若拒絕的機會,一把將蘇玄扯到身邊,迫使他讓出路來,轉而吩咐僕從,“將蕭娘子送回去,路上好生照看著,莫要有什麼閃失。”
“如此……便多謝殿下了。”蕭清若向著渤海王行了一禮,起身的時候視線掃到蘇杞,後者定定望著一個方向,她不動聲色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就見到崔家的車馬,崔女蘿與王嫻道了別,正在侍從的攙扶下上車。
有僕從走過去將白露攙過來,蕭清若收回目光,主僕二人登了車,她聽到渤海王在車外道,“既然十六郎也在,那我們便一起去蟠樓吃酒,先說好啊……誰也不準推辭……”
“好。”她聽到蘇杞略微低沉的聲音,帶了一點悵然,“那便……不醉不歸。”
她聽見什麼東西碎落的聲音,然後她抬手撫向心口,那裡又空又木。
隔著時光輪轉,當她再一次遇到蘇杞,就只剩下了惘然。
這一晚與平常沒有什麼不同,但夜裡下了雨,淅淅瀝瀝的雨聲一直送進屋內,白露移燈放帳,然後恭恭敬敬的退到外間。
她抱膝坐在紗帳裡,任憑自己沉在滿室的黑暗中,就只剩下雨聲,潺潺,打著窗欞,廊下燈火飄忽,不知不覺就晃了眼。
錚——
蕭清若自暗夜裡睜開眼,她的目色平靜,沒有預想中的驚惶。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夢中場景俱是從前,也許是因為她在白日里見到了蘇杞,所以才會那樣突然的夢到從前。
有人在殿外說話,聲音不大,但夜裡太靜,襯得人聲格外清晰。
是值夜的宮人,坐在章華臺新築好的花壇邊,打發長夜裡的漫漫時光。
“那邊的人都已經壓在頭上了,這位偏還沉得住氣,我上次去那邊送東西,眼看著陛下的賞賜水兒一樣的流過去……”
蕭清若就站在窗邊,側過頭聽著。
沉得住氣麼……她低頭去看自己的手,她如果伸手挽留,還能留得住嗎?
路漫漫其修遠兮,懷鬱郁其不可再更。她想:若她也效古法作一篇長門賦,能換回他幾年回頭?
換不回來的。她這樣篤定。
窗外的聲音絲絲縷縷滲進來,隱約帶了一絲不忿,“再怎麼說,咱們這位也是陛下發妻,陛下薄情,可也不能一直這樣不聞不問!”
蕭清若勾了勾唇,聽聽,她現在都成了這宮裡的可憐人。
“髮妻又如何?”當先那人笑了一聲,“髮妻住在章華臺,倒不知那椒房殿是空給的誰?”
蕭清若猛地推開窗,“硌”的一聲響,外面沒了聲兒,想是已噤若寒蟬。
章華臺太靜了,她抬頭看天,月亮缺了一角,銀輝朦朦朧朧灑下來,她聽見從漪瀾殿那邊傳來的樂聲,隨著風送進來的還有笑聲,蘇杞的笑,崔美人的笑,恣意又張揚。
但如果將時光倒退回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