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卿將張邛葬在了他那小屋的後院。
看著眼前半人高的墳頭，多像那小老頭佝僂著身子。
青衫客並未有多少悲傷，只是有些許唏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張邛的人生是完整的，臨死了還有老友相送，如今壽終正寢，算是喜喪，無需過多悲切。
只是那種人去樓空的空虛感，還是會縈繞在周圍。
唉，故人陸續凋零啊。
李長卿又一次牽著毛驢離開了。
走在深秋裡，亦走在落日夕陽時。
……
“我和我這驢渡海去地寶州要多少銀兩？”
“誠惠，五十兩銀子。”
一人一驢這便上了最近的渡船，兩人價很實惠，因為毛驢比一個人要重許多。
可能是渡船主人也不差帶它一個。
李長卿趴在渡船欄杆上，看著低垂落日，腳踩無盡海。
地寶州洞窟眾多，其內有無數怪異魂靈，不打物理，專攻靈海。
自古武夫就有捱打修煉的說法，魂修捱打，鍛鍊靈識其實也可以，在被弱小的魂靈不斷攻擊過程中也會增強靈識。
主打一個懵逼不傷腦，還能補腦。
若是哪個洞窟魂靈殺傷力比較弱，就會被記載下來，然後當做宗門新人弟子所鍛鍊靈識的寶地。
地寶州的名號也由此而來。
李長卿自然也去鍛鍊過，而且還是最強的十二境洞窟，總體來說，沒啥用。
他十三境的靈海太過恐怖，嚇得那些魂靈都不敢出來。
兩世為人的靈魂，讓他的靈識僅僅只比專修靈魂的十三境魂修弱一點。
往北的渡船一直在走。
毛驢不知道從哪裡叼來了一條毯子，示意李長卿抬抬屁股，鋪了上去。
一人一驢並排著賞起海來。
看了不一會，李長卿覺得沒啥意思，散出靈識朝著四周打量過去。
很快，他的神色逐漸怪異起來，因為偷聽到了兩個修士的講話。
“在下李長壽，六境術修，與道友一樣也是孤身一人，可否結伴而行？”
船艙角落裡，李長壽對著眼前青年道。
“好說，你我二人相遇便是有緣，在下厲飛雨，五境刀修。”
瞧著都是好說話的樣子。
於是兩人並排朝著後方甲板欄杆走去，相聊甚歡。
“這天下果然不缺老六。”
李長卿感慨一聲，剛才那李長壽是個身外身，還是紙人做的，那厲飛雨七境自報成五境，恐怕名字也是虛假的。
還在想著，忽然他的眼神一凝。
遠處無盡海中有透明淺藍色流光沖天而起，化作長虹，橫跨天際，又驟然一停，直衝衝的朝著李長卿而來。
“臥槽，追蹤導彈？！”
青衫客懵了，瞬間起身想要抵擋，卻是根本攔不住。
眼見那流光快要撞到渡船，李長卿極速遠去。
流光也是隨著他急轉彎，徑直衝去。
身形閃爍許久，扭頭朝後看去，那流光還在緊追不捨。
李長卿不想跑了，停在原地，想要以力硬抗。
卻沒成想那流光穩穩停在了他身前。
李長卿看著眼前那白色月盤，神情一懵。
啥玩意？
不是導彈啊？
空降白玉盤？
李長卿返回渡船後，和毛驢一起擺弄著月盤。
月盤上的流光慢慢消逝，片刻過後，完全變成了一個普通月盤。
李長卿將其拿在手裡，左右打量一番，疑惑道:“啥玩意？”
毛驢在一旁啊呃啊呃低聲叫著。
這時月盤忽然再次化作流光徑直鑽入李長卿的腦袋當中。
“我靠，要長腦子了！”
片刻後，李長卿的手上多出了一個半月形印記。
他內視自身，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疑惑嘀咕一聲:“奶奶的，撞鬼了。”
印記一閃，一個小人出現在肩頭。
李長卿心中多出一絲聯繫和對月盤的瞭解信息。
變化法寶，幻靈月。
山水奇異寶物，是一件少之又少的變化類法寶，每一件先天奇物出世都聲勢浩大，且會在第一時間自行認主。
李長卿茫然的看著自己肩膀上的小人，下意識詢問道:“你啥都能變？”
小人點點頭，隨意扭動兩下，就直接變成了一柄長劍。
李長卿看的嘖嘖稱奇，眼神打量四周，指了指遠處一位身著長裙，頭戴蓑笠的女子修士，又問道:“能變那個不？”
於是李長卿手裡便多了一條白色……
李長卿一個哆嗦，趕忙揣進懷裡，低聲道:“我叫你變她頭上那個，沒叫你變衣服裡面的。”
青衫客便多了一頂蓑笠，戴在頭上，遮住容顏，繼續觀海去了。
渡船之上還有許多學宮修士。
讀書人的通病就是自傲，眼高於頂。
比他們境界低的修士他們瞧不起，覺得人家弱。
比他們境界高的修士他們也瞧不起，覺得人家沒有內在素養。
簡稱沒文化。
所以他們對於李長卿帶著一頭毛驢上船頗為不滿，覺得他倆影響了渡船上的風景。
這時候他們還不知道牽驢的是個劍仙。
這日，有幾個學宮修士找到李長卿，詢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覺的一片金黃麥田之內出現一堆糞便會怎麼樣嗎？”
李長卿先是一愣，隨後眼前一亮，這個他懂，前世有學到過，所以他答道。
“種地的百姓會把糞便當做肥料撒在麥田裡，然後這樣會促進麥田生長，讓其長得更加繁茂。”
學宮修士一愣，然後急忙詢問，“真的假的，難道我們平日裡吃的都是拿糞便來催生的嗎？”
另一個學宮修士見話題跑偏，輕咳一聲，接過話語繼續道:“可如今我們要看的是麥田那美妙風光，而不是那堆糞便。”
李長卿納了悶了，疑惑道:“不施肥你難道還能讓麥田憑空健康長出？”
那修士眉頭皺起，“不是施肥不施肥，而是這糞便不該出現在麥田當中影響風景。”
李長卿眉頭一挑，反駁道:“怎麼不該，萬物皆有定局，麥田靠你施肥安全生長，你吃麥田做出來的乾糧解饞，這就是一個因果循環，難道你想省略中間步驟，直接快進到吃糞便嗎？”
學宮修士被嗆的滿臉通紅，當下急切道:“我的意思是你這毛驢就好比那糞便，汙染了船上風景。”
一聽這話，李長卿頓時不樂意了，“我交了錢，憑啥不能帶驢？”
“給了錢就能讓這畜生上船，實在有失雅量。”
李長卿聽的眉頭一皺，反問道:“什麼是雅量？”
學宮修士一聽這就來勁了，挺起胸膛，雙手負後，“雅量自然就是兩三文人聚集一起，溫些小酒，坐在亭欄月下，見美人起舞，舉酒小酌賞月。”
李長卿一愣。
他孃的這不就是喝花酒嗎？
學宮修士又指毛驢，痛心疾首道:“可你竟帶這畜生一同，哪裡還有雅量在？”
他孃的，欺負老實人是吧，老八一沒亂叫，二沒亂跑，如今就是坐個渡船還要被人百般刁難。
李長卿有些惱了，心中愈發冒火，便直接拔劍橫在了那修士脖頸處。
“幹什麼？！你還要當眾行兇不成？！！”
幾個學宮修士嚇了一跳，當即就要拿出武器準備廝殺。
李長卿也在這時露出十一境劍修的境界波動。
“小劍仙前輩對不起，是我等幾人愚昧冒犯了您，還望見諒。”
四人一齊下跪，異口同聲道。
讀書人骨頭硬，但不是傻逼。
若是在妖族面前，他們或許會寧死不屈，但若是在人族這等劍仙面前，對不起，我不光一肚子墨水，還略懂一些從心。
眼前牽驢之人為劍仙，現在他們知道了。
一劍磨平書生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