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还未发觉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的秦萧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根据线报那个女人已经盘算着把自己接回去,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何目的,但是总归要早作打算。
李嬷嬷坐在炕边绣着帕子,右眼却不停地跳着,跳的连心脏都一圈圈的发紧。一针扎偏指头上便见了血,嬷嬷心神不宁的丢下秀品下炕去拉秦萧的手。
“小姐……我这心慌的厉害,怕是要出事啊。”
秦萧翻过嬷嬷的手,将出血的指头含进嘴里,笑着安抚老人。
“咱们已经至此还有何好怕的?那秦老头死了多年,大伯常年不在家,三叔待我不甚亲热却也是有求必应的。无非是那梁氏会生些事端罢了,我还能怕了她去?”
李嬷嬷在心底合计了一番觉得在理,便也不再说话,回到炕上继续秀着东西。秦萧目光微寒,转身继续收拾东西。那话也就安慰嬷嬷罢了,自己年俞十三,已经到了要说亲的年级,在外顶着秦家长女的名头随便嫁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梁氏哪怕再恨,也不能不顾着秦家的脸面。
听说自己那庶妹带着嫡女的名头议了四皇子的亲,成不成的两说,这个时候秦家想站队未免太早了些,就怕是此事有诈。且这祸事势必会烧到自己身上
深夜,李嬷嬷辗转了许久还是敌不过睡意早早睡去。秦萧试探了两番点了嬷嬷睡穴,穿好夜行衣翻窗而过。
早已过了宵禁,街上空无一人。秦萧趁着夜色顺着墙根摸出了北城,北城和南城的中央地带便是京城的销金之所,说是销金窟,却占着个极为文雅的名字“流觞弄”。
流觞弄其实是一条街,里面包含了一切可以一掷千金的场所,赌场,拍卖行,花楼数不胜数。这里并非男人的天堂,天启对女人并不苛刻,在朝为官者有之,经商有道着有之,乃至武林盟主都曾有过女性。
秦萧躲过巡街的士兵,在街头的南风馆顺着窗子翻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屋内摆设十分精美,虽比不上宫里,却也算得上价值连城。三角兽耳铜鼎香炉燃着淡淡的檀香,屋门紧闭,却也能隐约的听到外面的调笑声,
里屋的榻上稳稳地坐着一个人,墨色的长发柔顺的铺在身边,男人的五官十分精致,眉宇之间英气十足,天青色的长袍随意的散在榻上。耳朵微动听到窗边的动静微微挑眉,轻笑着开口
“怎的如此慌张?”
秦萧扒了扒头发,刚刚翻窗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见那人没有动便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不吭声。尴尬的气氛僵持了许久,榻上的人投降般的叹了口气,微微动了动身子走下软塌。男人没有穿鞋,白皙的脚踝在长袍的下摆间若隐若现。
正常尺寸的袍子穿在身上足足大了好几圈,美人毫不在意的挽起袖子也不提下摆就向着秦萧的方向蹭了过来。哪怕闭着眼睛也准确的找到了地上的人。
袍子拖在地上的声音令美人十分开心,抬手准确的捏上秦萧的脸,白赋勾起唇角轻笑
“抓到你了,小笨蛋……”
第二日清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秦萧顶着半肿的脸依旧站在摊子里忙活,经过昨天的安慰李嬷嬷放心了不少,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昨日得道线报最近朝中风起云涌,几位皇子都十分不安分,连带着官员和民间都起了动荡。为保全自身很多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观望,出门的人也越来越少。秦萧看着摊子里的几个人微微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日头毒辣了起来,盆里的面还剩一半有余,李嬷嬷也跟着开始紧张。街上熙熙攘攘人群的突然发生了骚乱,顺着人群集中的地方望去,远远地便看见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揪着小孩的领子嘴里骂着什么。那孩子看起来最多五岁,粗布的衣裳经不住撕扯已经裂开了领子。那丫鬟却依旧不依不饶的咒骂着。
孩子的母亲无力地扯着孩子的手哭泣,周遭的人只是围在一旁小声的讨论着。丫鬟的身后站着一位小姐打扮的女子,身上环配叮当,一看便知身份不凡。这也是那孩子母亲不敢挣扎的原因,北城乃是贫民之所,突然出现一位身价不菲的女子无论身份如何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你这崽子弄脏了我们小姐的衣服还敢跑!”
“我没跑!衣裳脏了洗洗便是,你为何打我!”
虽然身后有母亲死命的拽着,孩子依旧涨着脸,小拳头死死的攥着,眼里满是愤怒。
那丫鬟被孩子的嗓门吓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巴掌也高高的扬了起来。秦萧见势不妙,抓起擀面杖跑了过去。眼见着巴掌要落,秦萧丢出手里的擀面杖正中丫鬟手腕。
刚才还凶巴巴的丫鬟哎呦一声倒了下去,那母亲抱着孩子想跑,谁知那孩子却直直的盯着秦萧的方向,慢慢的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见着那张小脸秦萧的嘴角也慢慢上扬,果然没救错。
丫鬟倒了那小姐可还站着,看到那小姐看向秦萧。刚刚还灿烂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大步跑向自己身前,张开双臂做出一副保护的样子对着那小姐大喊。
“我叫唐天宝,家就在蒹葭巷。弄脏你的衣裳要洗要赔你说便是,不许伤害这位姐姐!”
那小姐带着面纱看不清脸,听到孩子的话并未作声,莲步轻移迈向秦萧的方向。看做派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怕在如此纷杂的地方都丝毫不损气质。那女子走到秦萧身前,蹲下身子看着唐天宝,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想要为孩子擦脸。天宝鼓着脸闪开,那女子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将帕子收起来柔声开口。
“天宝说得对,衣裳脏了洗洗便是,那丫鬟也是紧张我第一次出门便凶了些,姐姐替她给天宝道歉可好?”
那女子的声音十分柔美,一番话说的又谦虚诚恳之意十足,刚刚还紧张的气氛也因为这女子的话慢慢缓和下来,周围的人也渐渐对女子有了好脸色。能有如此胸襟不愧是大家闺秀之类的赞美之词此起彼伏
秦萧并未作声,唐天宝倒是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就勉强原谅她,这可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哦!”
那女子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从腰间解下一颗银制的铃铛递给唐天宝。
“天宝真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姐姐将这个铃铛送给天宝可好?姐姐的娘亲说铃铛有保佑孩子安康之意,姐姐希望这铃铛一样能保佑天宝,如何?”
唐天宝看了一眼铃铛,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娘亲。看到娘亲眼里含着泪水不住地点头,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那女子将铃铛放进唐天宝的掌心,站起身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秦小姐真是好心肠。”
秦萧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认识自己并不意外,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不屑去于到北城来,一个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带着丫鬟独子来到北城,还正巧被自己撞见,实在……巧合的很。
“敢问小姐贵姓?”
秦萧大大咧咧的走到依旧在呻吟的丫鬟身边捡起擀面杖,丝毫不理会那女子的目光。虽然不知对方目的如何,不过既然冲着自己而来,不大方一点多丢人不是?
唐天宝跑过去扶起自己的母亲,依旧警惕的盯着那个女人。
“我姓廖,家父是理县县令。”
哦?理县啊……将关于理县的资料在心里过了一遍之后秦萧的嘴角越弯越高,最后甚至露出一个可以算得上恶劣的微笑。
天启按区划分,上东、竹南、水西、凉北和法央五郡,郡之下便是州,然后是城、县、镇等等。京城独立于郡之外,处于法央郡的上部,紧邻的便是理县,理县横跨竹南郡和法央郡,不受城所管辖,是两区的关卡所在。
“原来是廖小姐,久闻理县县令身居重要职位,对于天启的社稷有着莫大的功勋啊。”
听到对方如此夸赞自己父亲廖柯儿先是一愣,随后想到该是畏惧自己的身份才开始恭维自己的父亲吧。心里想着嘴里却依旧客气着。
“秦小姐言重了,家父职责所在担不起这一句莫大的功勋。”
秦萧不在意的摆摆手“若不是莫大的功勋廖小姐怎戴的起这景泰蓝红珊瑚耳环呢?想必一定是皇上才能有如此大的手笔罢。”
围观的人本已经开始散去,听到这一句景泰蓝红珊瑚耳环顿时来了精神。八卦是人的天性,并且对于穷人来说,官宦人家的八卦更是喜闻乐见的内容。
一时间众人又对着刚刚赞美过的小姐窃窃私语起来,虽说理县地理位置特殊,官员捞点油水无可厚非,人们也是心知肚明。但真的摆在明面上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一个年奉三十两的县令千金耳朵上带着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估计明天就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吧。
“秦小姐好眼力,不过这耳环乃是宁嫔姑姑所赠。姑姑说我在京城不能丢了娘家人的脸面,所以……”
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了几分,不知道的人以为秦萧在逼问她,要不怎么说愚民呢。三两句话的功夫风向变了好几次,秦萧笑笑并未作声,任何事情都过犹不及,只要洒下一颗种子,不愁没有发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