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回來請蔣棠在公司附近的餐廳吃飯,蔣棠看到她點的菜樂了。
“你怎麼知道我的口味?”
宋冉笑呵呵的說:“上次看你在俱樂部吃飯,很少碰那些辛辣的菜,我就記住了。”
“你母親還好吧?”
宋冉語氣有些沉重:“醫生說目前來看控制的還可以,但得了這個病總有那麼一天,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
蔣棠有些安慰她:“別多想,過好每一天,人早晚有這麼一天的。”
宋冉點點頭,轉移了話題。
“姐,顧總資助了我的學費,我母親的醫藥費也夠了,以後咱倆再見面可能就少了。”
“那你好好上學,我記得你明年就要畢業了,不論是考研還是工作,都不用再擔心了。”
宋冉問:“姐,你會瞧不起我嗎?”
蔣棠輕輕搖頭,她說:“有個人曾經告訴我,不要站在上帝的視角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這些年我深諳此道。”
宋冉聽完她這些話慢慢放鬆下來,她笑笑說:“看來這個人對你很重要,讓你這麼多年忘不了。”
蔣棠將目光移向窗外,那些舊日青春裡的美好與傷痛,早就被一張無形的網給收起,在年復一年的春風裡,被日光曬乾成印跡,沉到心底的某個角落裡。
再開口,她的語氣帶了一絲不輕易察覺到溫柔。
“是,他對我來說很重要。”
只可惜世上從來沒有如果,已經發生的,即將要發生的,都是命中註定。
蔣棠開車送她回了學校,小姑娘在校門口和她告別的時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蔣棠看到了,她沒問,宋冉最後也沒說。
明天是週末,徐斯給她發了個位置,讓她來接孩子,蔣棠看到位置一愣,那不是華磊的會所,他怎麼去那了。
蔣棠到的時候徐斯站在四合院的門口等她。
“孩子呢?”
“院子裡玩呢。”
蔣棠跟著他進去,小傢伙坐在迴廊下的躺椅上正在玩手機,無聊至極,見到她來十分開心。
“媽媽,你終於來了。”
蔣棠抱起他“今晚跟媽媽睡?”
“Yes!”
徐斯在一旁黑了臉:“你這小子,偏心啊。”
夏天躲在蔣棠的懷裡,小聲的嘀咕
“媽媽,爸爸每天都在打電話,忙的陪我打遊戲的時候都沒有,我好無聊。”
蔣棠將他在懷裡放下來,然後摸摸他的頭,說:“兒子,體諒一下吧,你爸得掙錢養兩個家呢,咱就不打擊他了啊。”
小傢伙眨眨眼,想著他老爸是挺不容易的。
“那好吧,我就暫時不嫌棄他了。”
被嫌棄的男人一巴掌落在他的屁股上,嚇得小傢伙捂著屁股跑開了,蔣棠樂得不行。
“看來我兒子這段時間沒少受欺負啊。”
徐斯無奈道嘆口氣:“真不知道像誰,越來越淘。”
蔣棠望著那個坐在沙發上吃水果的小人,也是深深嘆了口氣。
“你今晚和誰吃飯?”
徐斯神秘一笑:“你們老闆。”
蔣棠跟著他進去,果然看到了顧政南和周聿,楚牧也在,她知道香港的併購周聿也有投資,在這裡見到他並不驚訝。
“顧總,周總。”
顧政南知道她來接孩子,也知道她今晚和宋冉吃飯。
“人送回去了?”
蔣棠點點頭:“送回去了。”
周聿知道她是夏天的母親非常驚訝,要知道那孩子剛才還和他玩的挺開心,一口一個周叔叔的喊著,他實在沒想到竟然是蔣棠的孩子。
當年他和顧政南都在國外,對於譚彥清的事雖然聽說了一些,但並不瞭解,他雖然對面前這個女人沒有好印象,但到底沒像譚雲承那樣,在面上表現出來。
徐斯看夏天吃完了水果,想著招呼他過來準備回家,誰知道喊了兩聲沒有動靜,蔣棠覺得不對勁,轉過身過去才發現小傢伙渾身通紅,呼吸困難。
蔣棠看著桌子上的果盤,裡面還有沒吃完的芒果。
她急忙喊道:“徐斯,藥呢?”
徐斯也發現了夏天的異樣,他慌亂的摸了摸身上,才發現出門的時候竟然沒帶。
孩子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胸口起伏不定,臉色也因為缺氧而變得蒼白如紙。
顧政南在一旁說:“楚牧去開車,去醫院!”
周聿走過來看到夏天的樣子,問蔣棠:“是不是過敏引發了哮喘?”
“是,他芒果過敏!”
周聿一愣,沒想到這麼巧,他掏出隨身攜帶的藥遞給蔣棠。
蔣棠拿過來一看也愣了,還真是巧,她急忙給孩子噴了藥,慢慢的夏天緩了過來,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蔣棠急忙對一旁的周聿表示感謝,周聿看著孩子沒事便放下心來。
“沒事就好,還是要注意。”
蔣棠看到他隨身帶藥:“您這是?”
周聿無奈一笑:“我也是過敏性哮喘,只能隨身帶著藥。”
夏天已經緩過來,蔣棠將他抱在腿上,一臉的凝重。
小傢伙知道自己因為貪吃犯了錯誤,窩在媽媽懷裡不敢露面。
蔣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教育他,只得帶著孩子先走了。
蔣棠走後,眾人又坐了下來,周聿問:“我這病是遺傳爺爺,徐律師沒事吧?”
徐斯目光一滯,很快反應過來
“我沒事,孩子當初是早產,醫生說體質不好,可能和這個有關吧。”
周聿問:“幾歲了?”
“馬上五週了。”
周聿端著酒杯的手一顫,隨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挺可愛的。”
顧政南抬眸看了眼對面那位,他總覺得周聿有些不對。
“你少喝點。”
周聿笑著點點頭:“知道。”
蔣棠把孩子帶回家哄睡著,小傢伙自知惹了禍,乖巧的讓蔣棠有些不適應。
想起今晚周聿遞給她藥的那一刻,心裡“咯噔”一下,莫名地有些慌亂。
可這也太巧了。
可忽然又清醒過來,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
週末蔣棠帶著孩子去了花園衚衕,她叮囑小傢伙,去了要喊太爺爺,小傢伙眨眨眼,滿臉的迷茫。
“媽媽,太爺爺是蔣爺爺的爸爸嗎?”
蔣棠想了好半天,終於想明白小傢伙的意思,她搖搖頭說:“不是,你還記得媽媽給你看我小時候的照片,有個奶奶抱著媽媽,那是太爺爺的妻子,只不過他們兩個人年輕的時候分開了。”
小傢伙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明白了,就像你和譚叔叔一樣唄,雖然分開了,但還想著他。”
蔣棠覺得這孩子現在越來越聰明瞭,有些事就要瞞不住。
“夏天,媽媽的話一定要記住,不要和別人提這件事,就像不能提你為什麼來中國一樣,好嗎?”
小傢伙似懂非懂的樣子。
“為什麼?”
蔣棠想著該怎麼向孩子解釋,現在有些懊悔自己抽屜裡的東西被他看到。
“因為這件事說出來會對別人造成困擾啊,就像我們現在這個樣子最好了,夏天,記住媽媽的話,如果找到他會對他的生活造成困擾,媽媽和徐斯爸爸一家都是你的親人。”
小傢伙繃著臉,一臉嚴肅的點點頭。
“我知道的媽媽,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對我最好了,就是,,,”
蔣棠問“怎麼了?有什麼擔心的就說出來。”
“媽媽,芷儀媽媽做飯太難吃了,我真的不想吃她做的飯,能不能讓她以後別做飯了。”
蔣棠無語的仰頭望天,想起那幾年差點因為食物中毒進醫院的光榮歷史,她眨眨眼,毫無底氣的說。
“媽媽試試吧。。。”
老爺子見到夏天非常喜歡,這一老一小兩個寶貝相處的非常和諧
小傢伙在安安穩穩的坐在書房裡陪著老爺子練字,只見老人氣定神閒,手中的毛筆宛如游龍般在宣紙上游動,每一筆都蘊含著深厚的功力和獨特的韻味。
小傢伙則瞪大了眼睛,聚精會神地觀察著老爺子的動作,對這神奇的書法藝術充滿了好奇。
整個書房瀰漫著淡淡的墨香,氣氛寧靜而祥和。
蔣棠站在門口看了會兒,小傢伙聚精會神,壓根就沒發現她站在身後。
“丫頭,你這兒子有天賦,有時間帶他經常過來。”
“怎麼,您要親自教他啊?”
趙慶方擺擺手“我就是個外行,平時打發打發時間,等哪天我帶他去見見周家老爺子,那可是國手。”
“周老爺子?”
“周青先生,他孫子周聿和彥清從小就認識,你見過嗎?”
蔣棠這才知道周聿的爺爺就是國內知名書法家周青先生。
“認識的。”
“周聿那小子從小也算是有慧根的,可他偏偏要去從商,家裡對他也死心了。”
蔣棠看了眼端坐在書桌前的兒子,心想這孩子看來是真感興趣,很少見他這麼專注一件事。
“行,他學校還沒找好,您要是不嫌煩,我就把他送過來陪您解悶。”
夏天聽到可以經常來這裡,高興的抱住蔣棠的大腿不撒手,小傢伙忽然抬頭髮現了牆上的照片,蔣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媽媽,那是你和譚叔叔嗎?”
蔣棠愣了一下,遲疑了兩秒,還是點了點頭,她說:“爺爺,把這照片摘下來吧,再掛著不合適了。”
趙慶方嘆了口氣,沉默的點點頭。
吃完飯老爺子要午睡,他拉著蔣棠聊了一會,蔣棠說:“爺爺,我過段時間回蘇州一趟,去看看奶奶和媽媽。”
趙慶方神情落寞,他說:“好”
其實蔣棠並不太知道趙爺爺和喬奶奶的故事,但這麼多年,她還是能夠在大人們的交談中聽明白一些。
年輕時的趙爺爺是部隊上的軍官,家世顯赫,前途無量,他回家探親遇到了在北京上學的喬奶奶,她長得漂亮,性格溫柔,儼然一副從江南水鄉走出的女子,兩人就這樣相愛了,奈何喬奶奶家世普通,二人這段戀情遭到了男方家裡的強烈反對。
趙爺爺為了她,不惜和家裡決裂,二人就這樣在家裡強勢反對下偷偷領了證,並生下了唯一的兒子,可家世門第攔在了二人面前,這段不受家長祝福的婚姻註定走不長。
後來喬奶奶主動提了離婚,將孩子留在了北京,她一個人回了蘇州,此生未再成家。
趙爺爺後來在家裡的強勢介入下,娶了部隊領導的女兒,可結婚幾年二人便離了婚,他便一個人陪著兒子過了這些年。
喬奶奶去世的時候,是在蔣棠上大一那年的暑假,她從小沒有父親,多虧鄰居喬奶奶幫襯著媽媽照顧她,臨終前也是蔣棠和媽媽在床前伺候,她陪著母親料理喬奶奶的後事,在收拾遺物的時候,發現了喬奶奶留下的遺書。
信上只寫著一串號碼,蔣棠打過去,電話那頭是趙爺爺接通的。
第二天,蔣棠在蘇州接到了連夜趕來的父子倆,她陪著二人來到了喬奶奶的墓前,年過花甲的老人跪在墓前哭的不能自已,蔣棠那時年紀小,並不懂為什麼如此相愛的兩人,走到天人永隔彼此都惦念,卻不能在活著的時候在一起。
後來直到她遇到了譚彥清,終於明白了一切。
譚彥清雖然從小認識趙慶方老爺子,但那也是長輩之間的來往,他和趙海喬差了十歲,小時候也不經常在一起玩,直到他認識了蔣棠,蔣棠在北京上學的時候,週末經常過來陪老爺子。
譚彥清知道了,便死皮賴臉的自己跟著過來,一來二去的便和趙海喬熟悉了,按輩分他要叫趙海喬“叔叔”,那傢伙覺得喊不出口,便叫他“海喬兄”
後來趙海喬外派去了東北,老爺子孤身一人留在北京,譚彥清便和蔣棠三天兩頭的過來。
即使蔣棠離開的這幾年,譚彥清也是經常過來看望老人,陪著他喝喝茶,聊聊天,譚彥清自然看到了書房牆上的那張照片,可他從沒有說讓老爺子摘下來,即使心裡再怨再恨,也從不在老爺子面前提及,只是每次離開時,見到那張照片都會不由得多看兩眼。
從趙家出來,蔣棠領著孩子去了附近的商場,母子倆站在娃娃機前和那個價格不菲的小豬佩奇較上了勁。
幾十個硬幣投進去,那頭小豬穩穩的躺在窩裡一動不動,氣的蔣棠罵了句髒話。
小傢伙在一旁掐著腰,一本正經的說
“媽媽,不許說骯話,讓爸爸知道了,你又要被他教育了。”
蔣棠翻了一個白眼,垂頭喪氣的說:“知道了!”
眼看投資打了水漂,蔣棠總是心有不甘,看著手裡最後幾個硬幣,她雙手合十在那祈禱,夏天在一旁天真的問:“媽媽,你在唸孫悟空的緊箍咒嗎?”
蔣棠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她早有孫悟空的本事,至於投進去那麼多硬幣?
就在蔣棠準備進行下一輪的攻堅戰時,身後慢悠悠的傳來一句。
“真笨,怪不得非要那頭豬,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蔣棠那股火湧了上來,她煩躁的轉過身,看到沈硯舟滿臉鄙夷的站在身後盯著她,旁邊的周聿衝她笑了笑。
“沈硯舟,不會說話就閉上嘴。”
沈硯舟神色複雜的盯著她。
“你就這智商還看孩子啊?別把孩子看丟了。”
蔣棠懶得理他,她碰碰旁邊的夏天。
“叫人!”
小傢伙絲毫不認生:“兩位叔叔好!”
周聿溫和的笑笑:“你好夏天,又見面了。”
沈硯舟打量著夏天,過了半晌他說:“小子,你長的肯定隨你爸,你媽是生不出這麼帥的兒子來的。”
蔣棠白了他一眼,心想他這眼睛還挺毒。
周聿聽到他這麼一說,忽然想起那位徐律師,也不怎麼像吧。
他看著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個人的樣子。
蔣棠沒好氣的問他:“你怎麼在這?”
沈硯舟對周聿揚了揚下巴:“陪他來的,這商場他有投資。”
周聿身後跟著一位商場的領導,見到蔣棠與面前這二位老總關係不一般,急忙招呼人打開娃娃機,拿出兩個玩偶塞到小傢伙手裡。
蔣棠原本覺得這樣不好,轉念一想自己也是花了錢的,便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母子倆一人抱著一個小豬走在商場裡,沈硯舟簡直沒眼看,倒是周聿覺得這一幕還挺美好。
夏日酷暑,翻騰的熱浪還在肆無忌憚地炙烤著大地,路旁的草木全被高溫的天氣折騰得蔫蔫的,失了生機。
走出商場,沈硯舟問:“去哪兒,送你。”
母子倆異口同聲的說:“回家!”
蔣棠上了車坐在副駕,看到後座的周聿和孩子玩的挺開心,沈硯舟也覺得稀奇。
“這麼喜歡孩子抓緊找人生一個。”
周聿無奈一笑說:“這病遺傳,我可不想讓我的孩子以後像我這樣。”
原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卻在蔣棠的心裡掀起了漣漪,她轉身看了眼坐在後座的小人,都說兒子隨媽媽,這傢伙確實是隨媽媽多了些。
她漫不經心的問道:“周總,這病會遺傳嗎?”
周聿點點頭:“我就是遺傳了爺爺,不過你不用擔心,夏天這麼小,以後醫療越來越好,肯定比現在強。”
小傢伙以為他媽媽擔心自己,急忙湊到她身後。
“媽媽,你不用擔心,我以後不吃芒果和西紅柿就可以了。”
周聿聽到這話身子一怔,看向夏天的眼眸裡多了些異樣。
“西紅柿過敏?”
夏天點點頭,隨後委屈巴巴的坐在座椅上,蔣棠說。
“他最討厭西紅柿了,可芒果是最愛,每次都是因為貪吃惹禍。”
周聿愣愣的聽著,沒再說話。
下午三點鐘的陽光熱烈,毒辣,沈硯舟將她送到樓下,蔣棠與他揮揮手便上樓了,坐在駕駛座的某人臉色陰沉。
“真沒良心,送她一程,也不說句謝謝”
周聿慵懶的靠在座椅上:“誰讓你自己願意送的?你那點心思,不就是想看看孩子他爸在不在嗎?”
沈硯舟回頭看他:“你怎麼知道?”
周聿漫不經心的說:“夏天的父親是名律師,負責這次香港的併購,前幾天我們吃過飯了,他和蔣棠並沒有在一起,蔣棠是未婚生子,孩子撫養權在男方那,然後兩個人共同撫養,據我所知徐律師現在是已婚,你還想知道什麼?”
沈硯舟一張臉陰沉的可怕,他咬牙切齒的說。
“沒有了。”
沈硯舟原本以為蔣棠和孩子的父親分開了,可沒想到壓根就沒在一起。
這女人,到底是怎麼把自己混成這副鬼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