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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徐斯的動作很快,兩天就給夏天在附近安排好了學校。

蔣棠週末給他買了一些學校用到的東西,週一將孩子送到幼兒園,便去上班了。

新找的阿姨是一個小區的,早上過來做頓早餐,下午負責下午接孩子放學,晚上等蔣棠下班後便可以回家,徐斯開的價格高,自然能找到合適的。

夏天這個季節,人人都煩躁。天氣熱得讓人生不如死,蔣棠上午去送文件,剛走出辦公大樓沒幾步,連外衫都已溼透。

下午終於回了辦公室,她剛剛坐下來,楚牧進來對她宣佈了一個噩耗。

“棠姐,顧總說要帶著我去香港出差,這裡交給你了。”

蔣棠站在空調出風口下面,瞬間吹了個透心涼。

“什麼時候?”

“後天,和徐律師一起。”

蔣棠頓時哭笑不得,瞅了一眼緊閉的辦公室門,憤憤的來了句。

“萬惡的資本家!”

楚牧抿唇一笑,正欲答話,就聽到隔壁辦公室的門被拉開,隨後便是一張英俊卻皺著眉的臭臉。

“蔣棠,隔牆有耳!進來!”

楚牧看了看她那張哀怨的臉,默默地送給了她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她默默地接受了過去,接著一扭身,便一臉大義凜然慷慨就義般走了進去。

顧政南悠閒地坐在那張奢華舒適的老闆椅上,眼角微微挑起,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以後罵我小點聲。”

蔣棠把頭低了下來,聲音小的和蚊子似的:“知道了。”

顧政南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摞文件。

“這是資本家交給你的工作,好好幹!”

蔣棠是笑著從顧政南的辦公室出來的,只不過那笑容讓楚牧覺得有些後怕,見到她桌子上那一摞文件,楚牧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只給她留下兩個字。

“加油!”

蔣棠坐在辦公室埋頭苦幹一下午,顧政南幾點下的班她也不知道,整個集團的辦公室,只有她這裡還亮著燈。

顧政南好心的給她發來消息,叮囑她不要錯過地鐵,這個腹黑的資本家,怎麼不知道體諒員工,把車鑰匙留給她。

蔣棠乘坐最後一班地鐵回了家。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濃濃的夜色像被人潑了一層墨,幽沉得連一絲星光都看不見,窸窸窣窣的蟬鳴聲在這寧靜的夜晚裡顯得尤為突出。

前些年經歷了坎坷變故,隨著年歲漸長,生活逐漸歸於平淡,那種平靜而無趣的日子,卻是她最嚮往的。

回了家,孩子已經睡著,阿姨給她做了點宵夜,蔣棠看著時間已經很晚了,便讓阿姨回了家,明天再來收拾。

她還是不習慣家裡住著外人,這些年獨來獨往,心底的某處早已被時間打磨得堅硬如鐵。

曾經,她也渴望過有一個溫暖的家,有人陪伴,有人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樂,命運似乎總是喜歡與她開玩笑,讓她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那些重要的人。

第二天下午,蔣棠陪著顧政南去沈硯舟的公司開會,高錚如今已是公司第一把手,人還是老樣子,瀟瀟灑灑的,見到她就笑。

會議開始還得一段時間,顧政南坐在沈硯舟的辦公室閒聊,高錚給她說著如今公司裡的老人還有誰在。

她早離了公司了,時隔多年,如今再談,更加覺得山水渺茫,只淡淡地笑著。

沈硯舟說:“還給你留了股份,你一直不回來,轉讓合同一直在我辦公室裡放著。”

蔣棠笑了笑,只說:“我拿不合適。”

沈硯舟怎會不知她在想什麼,回來這些日子,人雖然經常見到,可話卻是越來越少,她這明擺著是要與他們保持距離。

沈硯舟看著她事不關己地幫顧政南處理身邊那些女人的事情,他覺得有點難受。

她不該過成這樣的,以前的蔣棠是開朗活潑的,她是他們那一屆成績最好的女生,就連高錚當年都對她的能力心服口服,沈硯舟當年出國時就注意到她了,畢業回國後第一時間就找到她,邀請她加入自己公司。

那時候沈家對他創業的事情強烈反對,直接停掉了他的資金,幾個人連辦公室都租不起,後來還是譚彥清偷偷的給他們投資,度過了難關。

創業初期的很多項目都是蔣棠這個大四的學生拍板決定的,沈硯舟對於她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當年跟隨他創業的這些老員工,在公司上市時,都拿到了不少的股份。

唯有她,付出了四年的心血,領完了當月的工資,便消失了,五年來渺無音信。

沈硯舟一直覺得他和蔣棠,有種惺惺相惜,同病相憐的感覺。

開完會沈硯舟安排了飯局,席間不乏蔣棠認識的很多老人,聊起天她也只是規矩的應著,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在其位謀其事,如今她只有伺候人的份。

其實昨晚徐斯給她打過電話,自從母親去世她財務緊張後,徐斯的接濟她慢慢接受,如今用不著她這麼拼命,徐斯問她考不考慮換份工作,畢竟如今的崗位雖然薪資高,但並沒有什麼含金量。

蔣棠想了想,不過簽了一年的合同,如今都過了小半年了,也懶得再換了。

再就是顧政南這個人相處下來,她覺得還可以,當然這其中肯定有些某些隱晦的原因。

飯局結束已經是兩點鐘,車子行駛在東三環北路,司機開車,蔣棠坐在副駕昏昏欲睡。

顧政南的手機響了,他接通後愣了一下,隨後將電話遞給前排的蔣棠,是譚彥清。

蔣棠一顆心“咯噔”一下,她僵在那裡不敢動,最後還是接了過來。

譚彥清低沉的聲音傳來,沒有一絲的溫度。

“盛世嘉園的小區有火災,物業打電話讓業主去看看。”

蔣棠愣了許久,甚至都忘了回應他。

顧政南吩咐司機直接去了建國路,說來可笑,蔣棠這把鑰匙帶在身上三個月了,她卻沒有勇氣上來看看,這次老天爺也不放過她了。

嘉園的房子當初買的是八樓,著火的位於六樓,幸好消防來的及時,火勢不算大,物業打了譚彥清的電話,讓過來看看屋內的東西有沒有損壞。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由於火情電梯已經停了,蔣棠準備爬上去看看,沒想到顧政南也跟著下來了。

“顧總,我自己上去就行。”

“沒事,一起吧,萬一有點什麼事。”

蔣棠慶幸自己今天沒穿高跟鞋,兩個人爬到八樓,顧政南看到她從隨身包的夾層裡掏出一把鑰匙。

這裡已經五年沒有人住了,房間裡的傢俱雖然蓋著白布,但還是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六樓的火勢點燃了七樓的廚房,幸虧消防滅火滅的及時,才沒有殃及到她這裡。

室內長久沒有通風,有些憋悶。

這間屋子裡,有太多兩人的回憶了。

那年黃昏時分,室外灑下深秋特有的金黃。恍惚記起是譚彥清生日的時候,兩個人曾一起在公寓裡窩了一天。她歪在客廳沙發上,腦袋枕在他腿上,譚彥清隨意取了本雜誌翻看,從她的角度瞧過去,他下頜線條美好,嘴唇抿出漂亮的弧度,濃密睫毛微微顫動,同樣正值深秋黃昏,落日的光芒披滿整個屋子,也灑在他臉上,有某種獨特的蠱惑。

他察覺到她的注視,微微低下頭,眼角彎起來,把書扔掉,接著很快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很仔細地吻了下去。

現在回憶起,那一刻真算稱得上是歲月靜好,彷彿連夕陽都格外溫柔,恍如一夢。

蔣棠在屋子裡站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顧政南則一直站在身後默默的看著她。

說實話故地重遊的滋味,恐怕只有當事人懂。

蔣棠環視了一圈,好像也沒條件邀請身後的這個人入座。

“顧總,沒有什麼事,我們下去吧,這裡太髒了。”

顧政南點點頭,忽然發現門口的地毯上有什麼東西閃著光,他不動聲色的撿起來裝進了口袋裡。

二人下了樓梯,蔣棠告知了物業並沒有什麼事,並把自己現在的聯繫方式留下。

“蔣小姐,這房子這麼多年不住,一定要偶爾的來看一下,這次幸虧聯繫到您先生,真要出點事可麻煩了。”

蔣棠有些尷尬的笑笑,她已經看到顧政南眼底隱隱的戲謔。

下午回了公司,蔣棠坐在辦公室的窗前。

外頭陽光正好,窗臺的綠植被太陽曬得懶洋洋,葉子上懸掛的水珠散發著光亮。

蔣棠雙手托腮,對著面前的綠植髮呆,陡然間摸到自己脖頸間空蕩蕩的。

顧政南走出辦公室,看到蔣棠正在辦公室翻著自己的包,衣服口袋和辦公室的角落裡她都沒有放過。

顧政南敲了敲她辦公室的門,將剛才撿到的那枚戒指拿出來。

“在找這個?”

蔣棠看著面前失而復得的戒指非常激動。

“謝謝顧總。”

顧政南挑挑眉道:“不客氣。”

那是一枚非常簡單的白金戒指,上面鑲著一顆小小的碎鑽,是隨便一個珠寶櫃檯最便宜的款式,她卻寶貝的要命,這些年掛在項鍊上從不離身,可能是下午爬樓梯的時候太著急了,不小心把項鍊弄斷了。

顧政南問她:“這麼重要,為什麼不戴在手上?”

蔣棠自嘲的笑了笑,然後淡淡的說

“我不配。”

她將那枚戒指放回包裡,然後繼續低頭工作。

北京今年的雨天比往年多,外邊在下雨,升騰的雨霧和混沌的天色讓眼前的世界變成一團模糊。

下完雨後天已經黑了下來,晚上8點多鐘的時候蔣棠提著一袋子雜物從小區門口的超市出來,剛下過雨的空氣中有種潮溼水汽,高溫的地面被雨水澆過以後,蒸騰起一股熱氣,雨後的空間依然是悶熱的。

暖黃色的路燈光像蒙上一團霧氣,地面有淺淺的水坑。蔣棠提著褲腿,慢悠悠的往小區門口走。

她喜歡走在黑夜裡,漆黑的夜輕而易舉的將那些無法言說的隱藏住。

小區大門的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利,賓利車主是個男人,有一雙筆直修長的大腿,穿著裁剪合體的黑色西裝褲,腰身勁窄,再往上,是把著車門的手臂,襯衫袖子挽了一半,露出遒勁有力的胳膊。

蔣棠一瞬間怔住了,心裡猛地收縮了一下,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譚彥清在等自己,她腳步緩慢的走過去,微微低著頭不敢看他。

他站在昏黃的路燈下,冷冷地看著她。

“房子怎麼樣?”

“沒事,物業已經看過了,今天麻煩你了。”

譚彥清冷淡看了她一眼:“蔣棠,我是來拿回屬於我的一樣東西,你應該知道是什麼?”

蔣棠愣了一秒,隨後淡淡地答:“抱歉,當初走的時候我扔了。”

譚彥清話裡帶著淡淡的嘲諷:“好樣的,蔣棠,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厲害!”

蔣棠忽然就笑了笑,她現在常常笑,對誰都笑,只是笑意很少抵達眼底。

“都是您教的好。”

譚彥清站在路燈下低頭望著她,一張英俊明淨的臉龐卻是寒霜密佈。

“我可沒教讓你給我戴綠帽子,蔣棠,那也算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他的眼神里摻雜著不易察覺的恨,這恨深入骨髓,這恨遙遙無期。

不知道過了多久,蔣棠望著那輛黑色的車子駛離,直到消失在路口的拐彎處。

時針在夜裡滴滴答答地走過。

入夜,驟雨突至,連續的閃電將整個暗夜照亮,伴隨著轟隆的雷聲,窗外晃動的樹枝影子被映射到牆壁,張牙舞爪的,彷彿吃人的怪物。

蔣棠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打開了那個塵封已久的袋子,自從母親去世後,她的戶口本上只剩一個人的名字,單薄的戶口頁裡夾著一個小小的,紅色的證件。

她緩緩打開,看到上面兩個人的合照,笑容燦爛,她閉上眼睛,任由淚水滑落。

依稀記得那一年夏天,她挑了一對簡潔大方的對戒,鑲著小小的鑽。在去民政局登記之前,兩人坐在車裡,替雙方戴上。

那時候的二人,已經在譚家的施壓下,走投無路。

他們去了民政局,在登記處領了表,將提前拍好的證件照遞交給工作人員。

那時候的蔣棠太過天真,以為這樣就可以和他永遠在一起,殊不知在這個權力交織的北京城,她不過是一隻螻蟻。

那本結婚證只差最後蓋章的步驟,就被民政部門的領導一個電話給中斷了,她和譚彥清手中沒填完的登記表自然也被收走了,一切猶如泡沫。

絢爛而又短暫。

她在樓上的辦公室見到了譚家人,說了什麼如今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譚母將兩人的申請表撕了個粉碎,然後平靜的對她說

“你可以試試,看這裡誰敢讓你倆結婚。”

蔣棠那是第一次知道,譚家的權力在這個城市大到令她難以想象,那是她第一次對兩人的感情產生了絕望,或許在那一刻,便註定了他們的結局。

那兩本結婚證,是譚彥清找了人偷偷留下來的,由於沒有蓋章不算數,可也算是留了個紀念,或許他也預料到了,他和蔣棠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走進這裡。

事實上,有很長一段時間,蔣棠都不願意沉淪在這樣的回憶裡。因為每次一觸碰,她都會有種走投無路的感覺,會莫名頭痛。

但今天,她卻睡著了。

夢裡有熙熙攘攘的聲音,她像是回到了那個夏天,她一直在跑,有很亮的光照過來,而她不管怎麼追,怎麼跑,卻總是也追不上,夠不著。

顧政南帶著楚牧出差去了香港。

徐斯走的時候說他不回北京了,直接在香港回舊金山,在公司樓下送幾人上車的時候,徐斯忽然轉過身看她,用只有兩人的能聽到的聲音說。

“我還記得,當年你拜託我轉賬的那個賬戶,姓譚。”

彷彿猜到了徐斯會這樣說,蔣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平靜的點了點頭。

“是他。”

徐斯走的時候拍了拍她的肩膀,深深嘆了口氣,然後上了車。

認識蔣棠如今六年,徐斯總覺得這個女人身上有種神秘感,而最令他好奇的,是當初自己的同事追求蔣棠,她說過的一句話。

“抱歉,我有老公。”

六年過去了,她始終孤身一人,當初的那句話,也被眾人當成了她拒絕別人的一句玩笑話,可徐斯卻知道,她並不是開玩笑。

蔣棠的過往對於他來說,始終是一個謎,國外這些年她閉口不提往事,眾人便也不好問。

國新集團總經理辦公室。

譚彥清剛在董事局會議上下來,已經是中午,時秘書帶著飯進來,見到他摘下眼鏡煩躁的揉著眉心。

“譚總,您不舒服?”

“沒事。”

秘書將午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叮囑他“譚總,您趁熱吃,這是景小姐給您點的。”

譚彥清平靜的眸子沒有任何波瀾,他點點頭讓秘書走了。

譚彥清坐在茶几邊上,慢條斯理地喝湯,說實話這湯並不好喝,一股子中藥味,他搞不明白,自己身體沒有任何問題,為什麼她會覺得自己需要這種湯。

這時他擱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

屏幕上閃爍著“景昕”兩個字。

譚彥清拿了電話,也不接,只默默地擱下了勺子。

電話鈴聲一遍一遍地響,一直響到了第四聲,譚彥清才伸手接起電話。

景昕在那邊溫柔地說:“吃午飯了嗎?”

譚彥清答:“正在吃。”

景昕又說:“我看你最近太忙,讓人做了點藥膳給你補補。”

譚彥清說:“謝謝。”

電話那頭的女人有些支支吾吾,譚彥清忽然心底泛起一絲煩躁,他直白的問:“怎麼了?”

景昕糾結了半晌,問他:“媽媽問你晚上有沒有空,請你過來吃飯。”

譚彥清眼眸垂了一下,又抬眼望向窗外,目光沉靜,看不出一絲情緒。

“可以,我晚上過去。”

電話那頭的女人得到想要的結果,欣喜的結束了這次通話。

譚彥清把玩著手裡的電話,看著面前的飯菜再也沒有了胃口,他忽然有些想念某個人做的飯。

當年譚彥清認識蔣棠的時候,她就會做飯,並且廚藝很好,他們兩個住在嘉園的房子裡,譚彥清每晚回來都能吃到她做的晚餐。

尤其是那碗皮蛋瘦肉粥,做的一絕,偶爾沈硯舟饞了,都會來蹭飯。

後來蔣棠告訴他,小時候媽媽工作忙,她放假在家只能自己做飯吃,慢慢的她就會燒的一手好菜。

譚彥清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張臉,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大眼睛翹鼻子,粉嫩嬌豔的唇,水汪汪的一雙勾魂眼。

他心裡的那股煩躁更甚,接著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雲承,那件事不用查了,到此為止吧。”

譚雲承搞不懂自家大哥的心思,只好應著,隨後說:“景家晚上的宴你可小心。”

譚彥清眉頭一皺:“你怎麼知道?”

“剛才回家聽媽說的唄,景家的心思你還能不知道?估計是想把這件事敲定下來。”

譚彥清臉上掛著一絲輕蔑的笑,語氣卻是平靜的。

“我倒要看看我不點頭,怎麼敲定下來?”

譚雲承沉默了一下:“哥,景家也不錯,無非就是家裡長輩操之過急了。”

譚彥清慢悠悠的來了句:“誰急那就誰去娶吧,我不急”,然後電話就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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