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姝这才想起来,自己到了如此久却还没见到母亲。
几人冲进屋,床上的妇人一脸苍白虚弱,偶有几根白头发显露出来。
“母亲!”虞姝立在床边,蹙眉唤着她,牵过她有些泛凉的手。
虞姝转过头,问王晓晓:“母亲到底生了什么病?”
王晓晓:“她惊吓过度,没能受得住,就一病不起了。”
“没找过大夫吗?”
王晓晓立马道:“怎么没有!就是找了,来的大夫都说……已经无力回天了,为了看病,花光了那些首饰,但母亲的病还是……”
她没再说下去。
闻言,虞姝看向床上危在旦夕的人,她紧紧蹙眉,鼻头有些发酸。
这时,手心里的手指头动了动。
虞姝连忙道:“母亲!”
顾母半闔着眼,一副吊着半口气的模样,她看向面前一脸担忧的虞姝,说:“我…我有话和你,和你说……”
虞姝点点头:“您说。”
顾母闭眼,微微摇头,随后目光看向她身后那些人。
虞姝明白她的意思,连忙道:“你们先出去。”
王晓晓却不乐意,“母亲有什么话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说不可以?非得我们出去……”
虞姝抬眼看她,“你非要在这个节骨眼闹事吗?”
“你……”
王晓晓看了眼床上的人,暗自啐了一口,只得拉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等门关上后,虞姝问道:“母亲,你想说什么?”
顾母:“方才你们在院里的交谈我都听了去,虞姝啊,是我们顾家对不住你……”
听着顾母给自己道歉的话,虞姝又想起来顾清之给自己道歉的场景,她低下头扯起一抹笑。
“那你都听见了,王晓晓做的事说明您当时也知情?”
顾母叹息一声,承认了:“……虞姝啊,我和清之待你并不薄,你能不能看在我们两个的面子上,放过她们母子三人?顾家就只有那两个孩子为后了,孩子还小,他们是无辜的。”
“别提顾清之!”虞姝压抑着声音,痛苦地喊出来,“他让我觉得恶心!”
顾母咳嗽了两声,摇摇头,苦口婆心劝着:
“虞姝,你不该恨清之,他是个好孩子,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过是听信了那女人的谗言罢了,中了奸计……不过终归是一个好孩子,如今啊,他已经失去了性命,你啊,就不要让自己为难了……”
虞姝静静听着,只觉得这番话讽刺意味过于明显,什么叫她不该恨?
难道他死了,做的一切都自动一笔勾销吗?
虞姝眼眶有些湿润,她生生忍住了想要流泪的冲动,扯了扯嘴角,“母亲,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都一并说了吧。”
虞姝猜测着: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叫她母亲了。
她刚说完,就感觉手被顾母紧紧抓着,“虞姝,你也是个好孩子,是我们顾家对不住你……”
虞姝打断她:“来来回回就这一句,母亲,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顾母眼角沁出眼泪,怜爱的目光落在虞姝脸上,她似是叹口气:“如今清之不在了,我这个老婆子恐怕也得马上去陪他了……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忘记那些恨意,好好活下去。”
虞姝心头一阵悲戚,她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顾清之他写了和离书?”她突然问道。
顾母愣了一瞬,随后点头。
虞姝:“和离书在何处?为何我没有收到?”
顾母摇头,“陛下传了圣旨下来,公布清之的死讯和他与你和离之事外,并没有说和离书在何处……”
虞姝沉默。
顾母抬手想抚摸一下她的脸,可抬到一半的时候手就抬不起来了。
虞姝垂眸看她苍老的容颜,往常的场景历历在目,她长叹一口气,最终微微弯腰,将脸凑上去,而顾母也成功触碰到她的脸。
那股微凉的触感让虞姝不由得蹙眉,她心道:都过了如此之久,她的手为何还是散发着一股寒意?
“虞姝……你,你要好生活着,记住了吗……不要自己为难自己,接下来的路得,得你自己往前走……”
说完最后一个字,便没了声音,随之抚在虞姝脸庞上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虞姝呆呆地愣在了那里,最后看了眼床上的人,她死死咬着嘴唇,待压下那股劲后她才朝着门口走去。
门一打开,门口是王晓晓,两个孩子。王叔不知道去哪了,不见人影。
面对王晓晓的注视,虞姝只是轻声道:
“准备一下母亲的后事,厚葬。”
王晓晓眼泪流出来,上前死死地攥紧她那黑色狐裘衣领子,尖声道:“你这个克星,不仅克死了清之,你现在又克死母亲!你说说,你怎么不去死啊?”
“顾家如今这个地步,全是因为你!虞姝!”
王晓晓不顾一切地朝她嘶吼着,但下一秒却被面前人一把推开,同时又被扇了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让她愣了好一会儿,直接瘫坐在地上。
而那两个小家伙看见自己的阿娘被人欺负了,都跑到虞姝跟前,小手锤在虞姝的腿上,两兄弟一边捶着一边大声道:“你这个坏人,不叫你小娘了,阿娘说得没错,你就是坏人……你欺负我们阿娘,我们要报仇!打你,打你!”
虞姝垂眸,看着两个孩子,突然觉得他们神似顾清之,这个可怕的感觉让她以为现在有两个顾清之!
虞姝急促地喘息一下,下一刻伸手将两个孩子推开,看着他们摔倒在地,苦涩道:“是,我是坏人,你们才是一家人!”
虞姝面露冷意,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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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府。
“祖母,近日身体可好?”萧池录抿一口茶。
萧太夫人一身精致的装扮,尽显端庄雍容。她听见自家孙儿的问话,佯装生气嗔怪道:“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我的身体能好吗?”
萧池录见她生龙活虎般,精气神十足的模样,不免失了笑。
“孙儿这段时间忙于政务,属实是怠慢了祖母,孙儿愿意自罚一杯。”说罢,他端起茶便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