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局子這事兒,對申家人而言是無法接受的。
不止是他們,京圈這群多多少少享受著特權的有錢人都對暴力執法機關有著天然的抗拒。
申家來領人的是申培父子和申煜的大伯申壘。
許傢俬生女名聲在外,就算是申家也在她手裡吃過一次大虧,申壘面對顧念晴自然沒有好臉色。
不過看著她手腕上纏著的紗布,申壘咬了咬牙,選擇把怒火傾瀉向了自己弟妹。
“看看你做的好事!”
當時咖啡廳里人不少,肖冉和顧念晴的對話也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肖冉潑茶的舉動更是被店裡的監控一五一十地記錄了下來。
肖冉自知辯無可辯,只能囁喏著,捂著臉在調解室“嗚嗚”地哭。
申煜看到母親那拎不清的模樣就煩,更何況還是在顧念晴面前。
“媽,你別哭了!現在知道哭,之前幹什麼去了?!”
肖冉聞言哭得更傷心了。
許家的兩位家長都沒有來,但周雅派來了自己用了多年的律師。
顧念晴簡單明瞭地向律師說明了情況,神情中不見一絲委屈。
“我也不想給太太添麻煩,籤諒解書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求肖女士公開登報向我道歉,並且承諾不再用言語或是其他方式對我進行人身攻擊,否則下一次,我會直接用法律手段維權。”
律師和調解的警員見她明理,倒是鬆了口氣,但申家人卻聞言色變。
光是進局子就已經讓申家丟了臉,如果還要登報,別說肖冉,就連申壘也會因為處理不當而被申老爺子責罵。
雙方一時間僵住了。
最後是申壘當面聯繫了許明臻,承諾放棄最近即將召開的一個展會的參展資格。
申許兩家有合作也有競爭,放棄這次展會,丟掉的訂單可遠遠不止20萬。
但若如顧念晴要求的那樣,讓肖冉登報給她道歉,那麼在外人看來可就是申家直接向許家低頭了。
那樣申家要丟掉的可又不止一次展會能籤的訂單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申壘不得不做主割肉放血。
律師朝顧念晴微微點了點頭。
顧念晴垂眸,平日裡張揚靈動的狐狸眼失去了光彩。
她靠在椅背上,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拿起筆在諒解書上籤了字。
申家人總算鬆了口氣。
申培看著自己大哥黑如鍋底的臉色,實在忍不住:
“說到底也不過是嫌錢少!”
他想趁熱打鐵,對申煜道:“看到沒有?這就是你心心念唸的人!我早都告訴你了,這種人根本不會有什麼真心,她就是圖申家的錢……”
申煜卻沒有如他所期望的那樣對顧念晴發火。
相反,在看到顧念晴發紅的眼眶時,申煜心疼得不行。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顧念晴這麼脆弱的模樣。記憶裡的她永遠張揚耀眼,哪怕他們關係緊張,可顧念晴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在申煜心裡刻下深深的印記。
他想起最近圈裡的那個傳言,試探著問道:“晴晴,你不是這種人,對不對?他們都說你——”
“夠了吧,申煜。”
顧念晴立刻猜到他想要說什麼,出聲打斷:“不管你母親對我做了什麼,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你。”
她望著申煜因自己話語露出震驚的神色,再次強調:“是因為你啊申煜。”
申煜只覺得剛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一絲真情的女孩,頃刻之間又穿上了武裝,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心裡有些空落落的:“晴晴,你別這樣說……”
顧念晴的聲音再度歸於平靜地:“你該接受事實了,你離我越近,我要遭受的非議就越多,對我而言你就是個災星。”
申壘皺眉。
這私生女有自知之明是好事,知道要跟申煜保持距離也算她識相,可為什麼他總覺得事情脫離了控制?
顧念晴沒給申家人太多反應的時間,她將口袋裡那張被打溼的支票拿出來,擺在桌面上,便和律師一起離開了。
留下申家人在調解室中爭吵。
律師發動了車,看著副駕上早已神色如常的顧念晴,不禁感慨:“難怪周姐說讓我在旁邊掠個陣就行,你還真是能幹。”
顧念晴正在給自己團隊的成員發信息,安排下午的進度會,聞言她笑了笑,正要開口,忽然在後視鏡裡看到了追出來的申煜。
“開車,先開車!不能給他追上!”
律師按她說的一腳踩了油門,申煜追了幾步,看著車尾燈越來越遠。
他不管這是在街上,大喊道:“顧念晴!我不會放棄你的!我只要你!”
在他身後急匆匆趕來的肖冉聞言直接暈了過去。
車輛開過轉角,律師降了速。
“你這麼遛申家的少爺,就不怕申家反應過來了報復你?”律師給顧念晴提了個醒,“在國外許家的手可不如申家那麼長,到時候有什麼事情可都是你自己扛的。”
“反應過來又如何?我已經擺明了態度,申煜做什麼那全是他自己的選擇。”
顧念晴抬起被燙傷的手腕,眯了眯眼。
“許家的私生女能拿到也就那麼多了,如果我不做許家人,作為顧念晴能得到更多。”
毫不掩飾的狂妄讓律師一愣。
他不禁想起最近周雅讓他擬的那份協議。
誰能想到,眼前這女孩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自己與許家脫離關係增加籌碼。
“……一般人不都是擠尖了腦袋想往豪門裡鑽的嗎?”
顧念晴倒是沒有反駁這個觀點:“我鑽了啊,我媽媽也鑽了,可你看看下場?我媽現在還在牢裡就不說了,我到許家之後,為許先生搞來多少業務,結果在外人眼裡我就值20萬。”
她對申家人的貶低沒什麼感覺,但他們的開價讓她耿耿於懷。
“20萬,打發叫花子呢!我給我們組的同學開的獎金都不止這個數!”
律師:……
就很離譜,但更離譜的是她說的是事實。
而且說到底,顧念晴這是受了無妄之災,她對申煜向來是界限分明,可架不住申少爺非要往她跟前湊啊。
抱怨完,顧念晴又很快調整好了心態:
“不過按我的計劃,今天就算肖冉不搞這一齣,我也是要見申煜一面的,她樂意當槍,我求之不得。”
律師也算是見過形形色色的案子,可看著這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他覺得汗毛直立。
這到底是哪裡跑出來的妖精?
“妖精”對他的腹誹全然不知,正在給自己打氣:
“總有一天,我會把今天的事情連本帶利討回來。”
……
時隔六年,肖冉再度見到了顧念晴。
當初還有些稚嫩的少女已經蛻變成為幹練的職業女性,那雙狐狸眼中的精明之色卻是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地令人生厭。
肖冉本就因申煜捱打而即將崩潰的情緒在看到顧念晴的那一刻就如同決堤的洪水,她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掙脫了保安的控制,直直朝顧念晴衝去。
顧念晴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手提包迎面甩過來。
她在徐夏夏的尖叫中拽住了手提包的肩帶,用力一扯。
肖冉猝不及防,一下子栽倒在地。
周圍的人都對她指指點點,卻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來攙扶,倒是好幾人圍著顧念晴大呼小叫。
“顧總你受傷了!”
“誰有創可貼啊?”
“顧姐,有沒有哪裡疼?”
顧念晴看著被金屬裝飾劃破皮膚的掌心,滲出的血珠讓她本就開始蒼白的臉色越發難看。
肖冉忍著難堪,掙扎著爬起來,又被追上來的保安架開。
她歇斯底里地喊道:“賤人!你為什麼回來!為什麼非要勾引我兒子!?”
顧念晴打了個響指。
“你們母子倆還真是記吃不記打。”
肖冉一愣,莫名覺得這話耳熟。
顧念晴在不耐煩的情緒中擠出一個嘲諷的笑臉:
“報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