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一瞬不瞬盯着她,牵唇冷讽:
“姜大人好快的动作。”
姜清越微微笑着,回道:
“挽山师傅思归心切,本官也不好阻拦。”
谢璟皮笑肉不笑:“姜大人真善解人意。”
姜清越道:“是挽山师傅应得的。”
谢璟起身,一步步向她靠近,停在她面前,弯腰,双手撑在她两侧的扶手上,下颌微抬。
乌黑的眼眸紧盯着姜清越背后的那一张千里江山的挂画,贴着她的耳侧,压低了声音道:
“那姜大人的尾巴最好藏严实点儿,若是被咱家找到,还好说。但若是……”
他回头望了一眼守在门口的锦衣卫,继续警告道:
“传到太后娘娘的耳中,说不准您明日就会收到一粒舍利子。”
姜清越余光扫了他一眼:
“本官其实挺好奇,若是被督主找到,是怎么个好说的法儿?到娘娘面前吹吹本官的耳边风呢,还是,九千岁再过来草本官一顿?”
言语直白,毫不掩饰。
谢璟眉头微皱,起身。
他转身,没再说话,领着人甩袖离开。
出了大门,身边的太监林才扭头在四周看了眼,确认没有旁的人,才压低了声音问:
“干爹,咱们就这么走了?娘娘不是要人么,咱们空着手回去,如何同娘娘交代?”
“实话实说便是。”
到底是针锋相对了这么久,姜清越接近他打的什么心思,他不会看不出来。
无非是想看着他与季白狗咬狗,她好从中得利。
她在利用他,他可以给她利用,但前提是,她身边只能有他一个人。
十八年了,他终于才找到她。
黑夜中一只黑头鹰在空中呼啸飞过,平滑落在谢璟的肩上,张开大嘴,将一只竹木筒吐在他手心。
里面是一张纸条,谢璟打开看了眼,就撕成碎片。
林才问:“干爹,可是马德运那事儿有了下落?”
谢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从怀中摸出来包装有风干肉条的小囊,捡了两条喂给黑头鹰,手掌贴着黑头鹰的胸脯毛顺了下,道:
“你先回去给娘娘复命,咱家去一趟东厂。”
“回去告诉青鸢的人,南希的下落不必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
“你是说,挽山黄昏时才离开的皇宫,这个时候就已经回了普陀寺?”
季白斜倚在贵妃榻上,鬓发上的珠钗步摇已经都被撤下,长发柔顺地在肩头垂落,仍旧不减贵气。
林才被他看得头皮发紧,咬牙低声回道:
“姜大人是这样说的。”
季白抿唇,目光望着空荡荡的中殿,迟迟没说话。
良久,他才摆摆手,让林才退下。
等到殿内再没有旁的人,他起身到屏风后换了身衣服,踩着夜色,提着剑出了慈宁宫。
……
谢璟同林才分开后,并没有去东厂,而是去而复返,翻墙回了姜清越的府邸。
姜清越还没睡,她刚沐浴过,正坐在镜前擦头发。
谢璟推门而入,视线落在她对着铜镜清瘦的脊背上,愣了片刻,转身将门关上。
肩上的黑头鹰也在此时发出牧笛一般的声响。
姜清越擦头发的动作停住,望见镜中那只嗷嗷乱叫的黑头鹰,道:
“九千岁来就来了,还带两只鸟儿过来,真是见外啊。”
谢璟搭在门闩上的手指抖了抖,闭眼深吸一口气,问:
“那姜大人更喜欢哪只鸟儿?”
肩上的黑头鹰立刻叫得更欢实了,浑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在疯狂叫嚣着“喜欢我喜欢我”,若不是谢璟按着它的背,早就扑腾着翅膀跳到姜清越的肩上了。
姜清越道:
“本官喜欢督主的那只,也不见得督主肯割下来送给本官。”
谢璟眉头跳了下,肩上的黑头鹰也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一样,瞬间安静了下来。
“姜大人这话才是真的见外,虽说不能割下来送给姜大人。”谢璟闭眼又睁开,抬脚向她靠近,“但是咱家能借给姜大人用。”
姜清越眼皮子再次狂跳。
论浪言浪语,谢璟更胜她一筹。
她迟迟没再说话,谢璟抬脚靠近,双手搭在她的手背上。
曾经沾满了无数人鲜血的手,十指隔着长巾拢着她的长发,按压在她的头皮上。
力道不轻不重,姜清越心安理得地享受,舒服得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论伺候人,还是九千岁在行。”
谢璟挑眼往镜中看了她一眼,冷嗤:
“姜大人抬爱了,咱家可比不得挽山师傅清绝出尘,这辈子也就是个伺候人的命。”
长发擦得半干,谢璟将长巾搭在一旁,姜清越双腿搭在桌面上,仰头看他:
“本官很好奇,督主是怎么和娘娘说的?”
谢璟回头,白得近乎病态的手指托着她的下颌,拇指擦着她的唇畔摩挲:
“咱家实话实说而已。若咱家没猜错的话,这会儿娘娘应该正往这边儿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