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还是一肚子疑惑,可还没来及说话。
蒙毅已经面带喜意开口:“如此甚好,阿栀,若火药可成,你这回可又要立大功了!”
李斯也很合时宜地站出来,拱手扬声道:
“陛下,臣愿接手此事,必让这些方士不敢再偷奸耍滑,安分守己地为大秦做出火药一物。”
嬴政大手一挥:“好,此事便由李斯负责,扶苏监工,时时向朕汇报进度。”
李斯、扶苏皆垂首:“唯。”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扶苏心里总还觉得不妥。
容栀明明只是一说,为何父皇大臣都如此信任于她?
但他也不好再忤逆父皇。
此事由他监工,就算其中有问题,他也能第一时间发现解决,倒让他稍稍安心。
容栀也在腹诽。
不是吧,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她说了这么几句话,从嬴政到李斯蒙毅赵高,居然都没有一个人有疑问吗?
这种实验做起来肯定劳工伤财,政哥就不怕她坑他们吗?
而且这事还被交到李斯和扶苏手上。
她就动动嘴皮子,都不用干活?
容栀迟疑着开口:“陛下,这就定了,你就不怕我也是骗子吗?”
嬴政动作微缓,回头淡然一瞥,眉骨下锐利的眼尾斜飞。
“阿栀,你不会骗我。”
容栀呼吸一窒,怔怔地看着嬴政。
嬴政看着容栀模样呆呆,杏眼澄澈圆睁。
眼底终于浮出一层微薄笑意,冲淡了眉宇间的沉郁。
他转过身去,垂目而笑。
唇齿间几乎无声地缱绻吐出三个字。
“笨阿栀。”
容栀还在啧啧啧,怪不得政哥会被方士骗呐。
他这人也太好骗……啊呸,太实诚了吧。
只要说的好听,他就真信啊?
这么想着,她就觉得徐福更可恨了。
容栀瞪着地上死里逃生的徐福,用力踹了脚他的屁股。
徐福也不敢躲。
他偷眼去瞄容栀,又被容栀凶巴巴的眼神吓回去缩着。
正这时。
“喵呜喵呜~”
一道细细的猫叫声传来。
赳赳仰着小脑袋,在大殿门口走来走去。
容栀眼睛一亮。
“是赳赳!”
左右这里的事已经结束了,后面的具体安排交给李斯就好。
容栀这么想着,正要跟政哥报告,自己要去找赳赳。
还没开口,嬴政便一抬手,温声道:“去吧。”
“好咧!”
咱政哥就是贴心。
容栀喜滋滋地跑出去,去找赳赳玩耍。
赳赳一天没看见容栀,也撒娇一样地绕着她走来走去。
尾巴在容栀的腿上来回地缠。
容栀心都要化了。
一把就将小赳赳抱进怀里,脸埋进它柔软温暖的小肚子,一阵猛吸。
正在陶醉之时,身边传来一阵克制的轻咳声。
容栀一惊,立马抬头。
吸猫是件很私密的事情,怎么能有外人在场!
容栀眼神还有些飘忽,鬓边的蝴蝶钗微乱。
一抬头,旁边站着的人居然是扶苏。
容栀眨眨眼睛,有些不解。
她只和扶苏见过两三次,并不熟悉。
但容栀还是能察觉到,扶苏对她的态度微妙,并不是完全地友好。
“扶苏公子有事?”
容栀抱着赳赳站起来,面露疑惑。
扶苏白皙面庞微红,但仍坚定地躬身行礼。
“今日方士之事,多亏有你,扶苏在此谢过容姑娘,你实是做了件益事。”
虽说火药一事,他没有抱什么希望。
但就算没有火药,容栀今天也帮了大忙。
他这个礼行得心甘情愿。
容栀吓了一跳,没想到扶苏竟这么郑重地行礼道谢。
他可是嬴政的长公子啊。
容栀赶紧扶他起来。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你快起来,我可受不起你的大礼。”
赳赳也在容栀怀里嗷嗷叫,仿佛是在附和。
扶苏顺着容栀的力道起身,脸上带着几分羞赧的笑。
这时的他才更像个十六岁的少年人。
“容姑娘高义,前些日子扶苏还言语冒犯,实是不该,望容姑娘莫与我计较。”
容栀随即摇头,笑吟吟地说:
“我知道你性情,你一心都是为了陛下和大秦,我又怎么会跟你生气呢。”
扶苏释然一笑:“如此扶苏便安心了。”
赳赳在容栀怀里待久了,扭来扭去。
小脚一蹬跳了出去,冲进花园里。
容栀下意识就想去追,又想起来扶苏。
一转头,两人对视。
莫名有几分微妙。
扶苏不知怎地,总觉得容栀面善得过分。
甚至让他忍不住想要亲近。
而且更奇怪的是,这种亲近是对长辈的那种亲近。
明明容栀也比他大不了几岁。
之前他对容栀有些偏见,这感觉倒还压制得住。
现下一切说开。
他心里对容栀孺慕更甚,总觉得想多跟她接触。
扶苏心头困惑。
容栀看他没有离去的意思,便礼貌地邀约。
“要不一块走走?”
“扶苏恭敬不如从命。”
他心头小小地雀跃,面上仍旧端着浅浅笑意。
赳赳在前面跑跑跳跳,两人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花园的风景甚好。
可扶苏已看了十六年,早就习惯了。
可今日闲庭信步,似乎每一处景色都有些新奇的不同。
花儿看着更娇艳,草儿更鲜绿,就连翩翩起舞的蝴蝶,仿佛都比平时雅致。
扶苏的一颗心,安定舒缓地跳动着。
这感觉,舒适又奇妙。
容栀则在回想大殿之上的事,
想着想着,她就想说两句。
“扶苏啊,你是个好孩子。”
扶苏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地落下去。
容姑娘夸他是好孩子哎!
不对。
容姑娘年纪轻轻,他们是同辈。
这种不合适的夸奖,他为何要喜悦?
这种话,三岁以后都没人对他说了好吗。
扶苏心里两个小人左右互搏。
容栀见他没表露不悦,就接着说道:
“但你过于刚直。”
扶苏脚步一缓,再落下的节奏慢了半拍。
过于刚直?
他有什么做得不对吗?
不过,刚直其实也算不得批评吧。
但她说过于刚直,这定是批评。
容姑娘批评他了……
扶苏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内心静悄悄地崩溃。
“你看刚才大殿上,除了你直言不讳,别人的谏言都很温和。”
“蒙毅说得有理有据,还不会伤到陛下的颜面。”
“李斯就更狗了,只捡陛下想听的说,陛下不高兴他就直接隐身!”
容栀说得上头,一巴掌就拍在扶苏胳膊上。
“子直说得对啊,你还是要把《说难》读透,多跟蒙毅他们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