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父女二人,虛情假意你來我往一番,紀弘章才拐上正題。
說起自己的親事,紀青鷓情緒就上來了。
“我打聽了,我那個未婚夫是個活不長的短命鬼,還喜歡以虐殺人為樂,這是什麼破姻緣啊。”
她的情緒很多時候不是目的,而是她的手段。
“可不敢亂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的婚約是陛下親賜,這話可不許再提。”
紀弘章循循善誘道,
“定北王封地遼闊,積累的財富相當可觀,你嫁過去之後好好與他培養感情,爭取早日誕下一兒半女,便是有個萬一,你後半輩子也有靠,將來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餅畫得是又大又圓。
可惜紀青鷓向來只喜歡給別人畫餅,自己是從不吃畫大餅那一套的。
不由腹誹道,你可拉倒吧,皇帝恨不得把定北王府裡的螞蟻窩都消滅乾淨,會容許謝崢的血脈活著,繼承他的封地財產?!
謝崢立下不世之功,說是挽救了一個王朝的顛覆也不為過,披肝瀝膽為蕭氏皇族續上了命,都要被除之而後快。
她一個被插入王府的奸細算根雞毛。
謝崢身死之日,就是她魂歸地府之時。
難怪說大恩即大仇。
謝錚與當今陛下就是這句話的現實寫照。
“女兒不傻,你們把我丟在外面十幾年不聞不問,突然接我回來,定是有求於我。”她的傷心是那麼的情真意切。
事實被揭穿,紀弘章面上快速劃過一絲慍怒。
“說什麼傻話呢,當年將你遠送,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為父何嘗又不是痛徹心扉,心如刀割。”
“你要相信,做父母的總歸不會害你就是。”
紀青鷓內心呵呵,上墳燒邸報,糊弄鬼呢。
她露出市井小民貪婪的一面:“不知父親為女兒準備了多少陪嫁?”
紀弘章:“這你放心,阿爹早為你打算妥當,按照侯府嫡女的規制,給你備下一百二十八抬嫁妝,定讓你十里紅妝風風光光出閣。”
原先的計劃中,這一百二十八臺有一多半是虛抬(即空箱子),現下看長女不是好糊弄的,他才改了主意準備給她添實了。
可紀青鷓並不滿足,臉上寫滿慾壑難填:“除此之外,我還想要京郊那間溫泉莊子,再加五萬兩壓箱銀。”
好一個獅子大張嘴,紀弘章臉上的慈父笑都快要維持不住。
“予你最高體面的一百二十抬,已是花費不小,溫泉莊子可以給你,五萬兩現銀委實多了。”
紀青鷓神情落寞:“別家府上的千金從小就攢有自己的體己,可憐我半生清苦,通身上下搜不出二十兩銀。”
接著她苦唧唧的表情一收,耍起無賴。
“我不管,我也不想去深究,以後你會要求我做什麼事,反正我只認一條金科玉律,那就是銀錢必須要先攥到手裡。”
既然是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
“嫌多,那就四萬九千兩好了,不能再少了,不然我不嫁,讓你的寶貝嫡次女頂上好了。”儼然菜市場為一根蔥錙銖必較的大娘夥。
紀弘章:“……”就問,四萬九千兩跟五萬兩有什麼區別!
還好像做出了多大的讓步似的。
但是吧……她的市儈,她的貪婪,她只認錢,無所謂做什麼,哪怕是殺人放火,只要錢給到位,她就敢幹的態度,又正正好好符合了紀弘章對她的心理預期。
他忍著肉疼,老父親態幽幽嘆謂:“依你罷了,終究是阿爹虧欠了你。”
陛下為彰顯他對定北王的天澤隆恩,謝錚娶妻的聘禮都是由皇室一手包辦的。
按照皇家親王娶妻下的聘禮。
錢幣:五十萬錢(五千貫)
黃金:200斤
金器:一百兩
綵緞:一千匹
玉器:二十件
玉如意:四柄
馬:二十匹
羊:五十隻
還有雜七雜八的茶葉、酒、染色布料、衣物、各類糕餅等。
折算下來差不多價值十萬兩。
足以抹平他陪出去的嫁妝。
且不說事成之後,會收穫百倍的回報,一個家族幾十上百年的興衰榮辱,何止是區區幾萬兩白銀可估量的。
通俗點講大概就是現在拔根毛,未來收益一頭牛這個樣子。
紀青鷓對他的心理活動一料一個準兒。
沒事,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先讓他投入一點沉沒成本,等四萬九千兩拿到手之後,再來提聘禮的事。
糕糕餅餅可以不要,值錢的她要全帶走。
糕餅放那許久大概也放餿了吧。
當贈品送他們好了。
“明早你祖母就要出發去法濟寺祈福,你去送送她吧。”紀弘章隻字不提紀青鷓回府之後惹下的種種禍事。
要得就是她嫁進定北王府之後搞風搞雨,當然不會壓制她的野性。
紀青鷓狡黠一笑:“祖母恐怕不願意看到我呢。”
紀弘章神情寵溺又無奈:“你要不願便作罷,回來待字閨中不了幾日又要出嫁了,阿爹心有不捨,總歸是要順著你的心意的。”
像極一個無限縱容女兒的好父親。
“你無事多去你阿孃房裡走動走動,到你阿孃跟前學學怎麼掌家,讓她教你一些為人妻的規矩。”
惡人老母親避走廟寺,下一個惡人只能由許氏來當。
他能想象到,妻子在得知要將一百二十抬嫁妝添實之外,還要賠上一間溫泉莊子和四萬九千兩的壓箱錢的時候,會有多氣憤。
只會對長女厭上加憎。
長女只要聽他一個人的話就好,依靠多了就不值錢了。
而他的好需要惡人來襯托,才能顯得他這份父愛格外的彌足珍貴。
紀青鷓翹唇微笑:“可以,就是我性子野慣了,受不得半點委屈,你非要我去她跟前聽訓,最後氣到的只會是她。”
“你確定還要我去嗎?”說這話的時候,她眼裡的笑多了幾分促狹。
許氏壓根不願認她這個女兒,連裝一裝都不肯,她還熱熱乎乎黏上去,她是有多賤。
紀弘章嘴角抽了下:“母女之間哪有隔夜仇。”
他發現長女不跟他談錢,不作討價還價的時候,很愛笑,眼角唇邊總是噙著淡淡的笑意。
眉眼舒朗並不愁苦。
好似從不曾經歷過苦難。
表演完父女溫情,紀弘章語重心長給記青鷓灌輸了一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大道理。
道理是對的,但問題是,這個道理僅適用於家人、夫妻、或是利益共同體。
她和他們又不是一家人,利益也是相背的,哪來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