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深，霓虹燈籠罩。
滬上。
三十隻蝙蝠在這座龐大的城市上空飛過，它們沒有聚集在一起，也因此，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穿過萬家燈火，3號在一座商業區停下。
它倒掛在一棟摩天大樓頂部的大型招牌下，灰黑色的瞳孔俯瞰向眼前一棟棟繁華的商業大樓，在它不斷髮出的超聲波感知裡，四周還有大量的人類正在忙碌。
“嘰！”
3號展開翅膀。
只在蝙蝠間傳遞的訊息快速蔓延。
在天空中，在路燈旁，在陰影裡……散落在各處的蝙蝠們像是聽見了命令，開始有意識的向不同方位排查去。
沒有覺醒的蝙蝠智力有限，於是，這三十隻口銜著玉樹葉片的蝙蝠以3號為核心移動，當它們遇到一些有異常反應的人類時就會和3號溝通。
最後，由3號進行一個二次篩查。
…
“啊！”
“終於搞定了！”
“李丹，你還有多少？”
不遠處的一棟辦公樓。
十九層。
偌大的辦公室裡只剩下兩個姑娘還在電腦前忙碌著。
其中一位重重的按下回車鍵，身子隨之向椅背上靠去，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她走到另一名同事身後望了一眼：“你還有這麼多，那你得搞到什麼時候去？！”
“她們也太過分了吧，我跟你說，你不能這麼好說話的！”
“媛媛，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我慢慢做就好了。”
李丹臉上擠出了一些笑容，說道。
等同事離開。
辦公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工位前只剩下了李丹，她停下了敲擊鍵盤的動作，低下頭，緊抿著嘴巴，啪……晶瑩的眼淚水打碎在了腿上。
她是個小鎮姑娘，打小的時候就嚮往著滬上這座頂級的大都會，嚮往成為辦公樓裡光鮮亮麗的職場精英。
她努力讀書，考上了滬上的大學，並在畢業後成功進入了這一家大型私企，但小城的出身，有限的眼界，讓她覺得自己好像下意識的矮上那些同事們一頭，她們揹著的包是自己老爸種一年地才能掙到的錢；她們會打扮，去過全世界很多地方，能講一口流利的英語……
“我想要努力加入她們的圈子。”
“但卻好像成了一個笑話。”
“她們只是把我當成一個跟班，把自己的工作隨意的丟給我……”
李丹不斷的深呼吸，讓眼淚不要再掉下來。
她已經哭花了臉。
她站起身，向衛生間走去，嗒！嗒！嗒！長長的走廊裡，只有她腳下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發出的聲音。
與此同時。
黑色的蝙蝠通過某一層消防樓梯間的窗戶進入了這棟辦公樓。
它口銜著玉樹的葉片，不時穿過一些還有人辦公的樓層，但沒有任何一位職員對它的靠近產生反應。
不多會，它通過消防樓梯，出現在了十九層。
“我！”
“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鏡子前。
李丹看向鏡子裡的自己，黑色的襯衫，白色的半身裙，微卷的長髮自然垂下，這一副精緻的模樣，已然是滬上的精英女白領模樣。
她眼神堅定，沉聲自語。
她身上有一股狠勁，補了妝，邁著高跟鞋優雅的往回走。
她腳步突然停住。
回首。
驚疑的看向身後空蕩蕩的走廊。
“怎麼回事？”
李丹有些奇怪，在經過消防樓梯間的時候，她好像突然被什麼東西吸引了，那是一種很玄的感覺。
她想走，但不知道為什麼，不知是什麼驅動了她。
放慢了腳步，走到樓梯間的大門前。
探出手……
“啊！”
消防樓梯間的門一被打開。
迎面，就望見了一隻黑色的蝙蝠，被那黑色的瞳孔一看，女白領李丹只覺得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尖叫出聲。
……
“哥哥！”
“這一戶我去送，是四樓四零二吧？”
十九歲。
年輕的外賣小哥騎著電動車，扎著兩隻小辮子的丫頭乖巧的坐在前面。
電動車開進了一座沒有電梯的老式小區。
當車子停下，年輕的小哥剛打開外賣箱，快遞就先一步被妹妹取了出來，小丫頭看了一眼單子，脆聲說道。
外賣小哥正要拒絕，但突然想要的咳嗽讓他停了下來。
忍耐住。
不想在妹妹面前表現出來，只是點了點頭，注視著妹妹蹦蹦跳跳的跑進昏暗的走廊。妹妹剛離開，他實在忍不了了。
“咳！”
“咳！”
劇烈的咳嗽響起。
年輕的少年手捂在嘴巴前，移開時，掌心被一灘血液染紅。
他看了一眼，眼神里沒有一絲變化，等好受了些許後，連忙從電動車裡取出了一隻大水杯，擰開了蓋子。
走到花壇旁，水倒向掌心，儘快的把手掌清洗乾淨。
“哥哥！”
歡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年輕的少年身子一僵，跟著做出了喝水的動作。
“哥哥，這個給你喝，是樓上的姐姐給我的！”
扎著兩隻辮子的妹妹捧著一杯古茗的奶茶跑到少年的面前，她臉龐紅撲撲的像是蘋果一樣，閃爍著明亮光芒的眼睛看向哥哥。
“你喝吧。”
“哥剛喝過水。”
揚了揚手裡的杯子。
少年注意到了電動車邊一灘紅色的血水，連忙不動聲色的將其踩在腳邊：“快上車吧，我們今天早點回家。”
“哥，你喝一口，可好喝了！”
妹妹插上管子，把奶茶湊到少年的嘴邊，見哥哥喝了一口才開心的笑了起來。
“坐穩了。”
“把頭盔帶好。”
電動車開出了小區，穿行在霓虹燈下車水馬龍的城市裡。
夏夜的溫熱的風拂過這一對年輕的兄妹。
“玲玲，哥考考你，當初咱爸媽去世的時候，哥哥都跑了哪些流程？”
“哥哥先去醫院拿了死亡證明。”
“然後，聯繫了殯儀館……哥哥提前把爸媽銀行卡里的錢取了出來，再去把爸媽的戶口註銷了……”
女孩熟練地背誦道。
“那我再問問咱家的小管家，咱們現在還有多少錢，銀行卡的密碼又是多少呀？”
電動車停靠在了信號燈前。
哥哥語氣溫和，繼續問道。
“我們還有二十二萬五千元人民幣，銀行卡用的是玲玲身份證辦的趙國銀行，密碼是玲玲的生日。”
“對！”
“玲玲真棒！”
在聽到銀行卡里的數字時，十九歲的少年眼神里露出了迫切。來不及了，快要來不及了，醫生說他還有三個月的生命，他想在這三個月裡，儘可能的給妹妹攢一筆錢，一筆能夠支撐的了妹妹未來讀書生活的錢。
妹妹現在六歲，到成年還有十二年，這些錢平均每個月只有一千五百八十三塊，不夠，還不夠。
“再給我一點時間，再給我一點時間啊。”
“求求了！”
綠色的信號燈亮了。
少年在心裡向漫天的神佛哀求。
電動車開進了一座老式的小區，妹妹先一步跑進了樓棟，少年懷抱著頭盔正要上樓，他腳步突然一停。
只覺得，好像是有什麼在吸引他似的，他走向了小區里老人們喜歡納涼的小花園，猛然一抬起頭時。
不遠處老舊的亭子下沿一隻倒掛著的蝙蝠正盯著他。
他心頭一驚，連連後退了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