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泱泱一直都知道,裴慎就是个疯子。
当年,她心灰意冷之下投了湖,再次醒来,是在裴慎的院子里。
裴慎坐在床边,依旧是一身干净到了极致的雪衣,见她醒了,面容温和却又带着天生的凛然。
“醒了”
他从容缓慢的抬手探了探她额间的温度,宋泱泱偏头躲过。
不愿意被他碰。
裴慎表面看起来很平静“裴嫣与南钰的婚事,就定在下个月”
缓了缓,他接着开口“七天后,我将离开长安”
宋泱泱呼吸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刻。
裴慎忽的笑了。
他生的一副好样貌,笑起来有种如沐春风的缱绻。
“可能离开一个月,也可能两个月甚至更久”
北方战事起,他奉旨出征。
这事拖不得。
裴慎指尖不算温柔的捏住了她的手腕“你不必忧心,我们之间的事,不会传出去”
借着这段时间,他倒是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真就非宋泱泱不可了。
他接着开口“你好好养病,等我离开长安便不来烦你了”
他抬手,擦干净她眼角的泪水“你也不必委屈,之前我说的都是混话”
“我会堂堂正正,八抬大轿将你娶进王府”
“但是,你别再惹我生气”
最后,他表情冰冷的砸下几个字“南家,宋家,他们的安危,都压在你身上,所以你别想着趁我不在,离开长安”
南家如今空剩一个清流世家的壳子,南家从来都是保持中立的态度,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辉煌,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尤其梁帝继位后重武轻文,南家的处境便越发艰难。
“我会安排人跟着你,如果你不同意,今日我便会入宫请旨,到时候你也只能嫁我”
裴慎想,成亲的事可以先缓一缓,可以先与宋泱泱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所以,你最好听话一点”
春日的阳光和煦,艳阳高照,天上云朵虚虚浮浮。
陈太医作为太医院院首,医术高明,各种珍贵药材毫不吝啬的入了雪竹居,浇灌着这朵即将枯萎的娇花。
“你打算一直都不跟我讲话吗?”裴慎语气真诚。
宋泱泱看着他,目光狠厉,像是一只凶猛的小兽,随时准备露出她的尖锐的小牙齿,将敌人撕碎。
她确实这么做了,裴慎任由她撕咬,直到殷红的血液慢慢顺着衣裳布料晕染开,又慢慢干泅。
裴慎抬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松口。
看着她红肿的眼眶,她的眼泪像是流不完似的,一颗接一颗的砸下来,烫的他手指都卷缩了一瞬。
低头,轻轻吻了上去。
小心翼翼吻去她的泪珠,长长的眼睫盖住了眼底阴郁偏执,心头涌起一股不可言说的躁动与满足。
“为什么?”
她仰着头,苍白脆弱的眉眼让人心生爱怜“为什么是我?”
“凭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固执的看着裴慎,想要一个答案。
“睡吧”他替她拉了拉被子。
“睡不着的话,我们可以做一点别的事”
宋泱泱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裴慎去而复返,吹了灯。
于黑暗中与她相拥,察觉到宋泱泱陡然僵硬的身躯,他手指张开,与她柔软的指间相扣。
“别动”
他紧紧抱着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处“因为,你是我的”
次日一早,裴慎起床,穿戴整齐后,盯着床榻上的身影,沉吟半响,悠悠吐了口气。
“不睡,就熬着吧”
宋泱泱翻了个身,把自己缩在角落里。
裴慎出门前吩咐下人白若别让人进去打扰她休息。
*
她数着日子,在雪竹居度过的第三天,傍晚时分,白若与白芙盯着她喝过药。
带着她去了永平王府的地下暗牢。
刚刚迈进去,一股阴凉潮湿的风迎面而来,钻入四肢百骸,宋泱泱停下了脚步,少女华丽的衣裙,透白的皮肤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不去”宋泱泱试图离开这里,白若拦住了她,态度恭敬“宋小姐,世子有令”
宋泱泱被带到了一点着烛火的小房间,强迫她在椅子上坐下。
灯火昏暗,斑驳的墙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血迹已经发黑,四周都是各种沾了血的刑具。
宋泱泱手指微微有些发颤。
半明半暗的空间内,裴慎一身黑色衣袍,几乎与暗处的阴影融为一体,那双静默的眼睛异常冰冷。
骨节分明,极其漂亮的手指握着一把银色的小刀,动作缓慢,慢条斯理的极具观赏性。
刀尖划破皮肉的声音,静的可怕。
宋泱泱呼吸猛的一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种生理上的不适反应格外强烈。
她想要离开。
狭小的木门紧紧关闭着,有人按住了她。
白若有些不忍心,侧身不着痕迹的挡住了一半的视线。
完整的取下一张皮子,裴慎接过一旁的人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洗干净”
“是”
裴慎转头看向宋泱泱,男人俊美苍白的脸上挂上了笑。
没一会,他出现了宋泱泱跟前。
“这么害怕?”裴慎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疑惑。
宋泱泱躲过了他的触碰,一个劲的往后缩,裴慎定定的看了她一会,漆黑的瞳眸幽深,没有任何表情。
裴慎解释道,语气淡淡“那个丫鬟,欺负你,她该死”
如果不是她胡言乱语,宋泱泱怎会想不开去投湖,想到这,他眉眼多出了些许阴翳。
裴慎把人打横抱起来,走出了地牢。
冷冷威胁道“在我回长安之前,你若是敢离开,南府上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宋泱泱冷的牙齿发颤。
裴慎问“听到了没有”
*
陈太医把完脉,有些疑惑。
这病情怎么突然就加重了?
他抬头看了眼裴世子,裴慎将手中的灯递给白若,吩咐到
“陪着泱泱回府之后再挂她房门口”
白若接过,淡淡应了声“是”
陈太医洋洋洒洒开了一张药方,裴慎让人去抓药。
经过这么一番恐吓,宋泱泱的确听话不少。
出征在即,裴慎离开前一天晚上。
床幔内传来女子娇弱无力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