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军医才关了卧室门来到客厅,站定在沙发前,冲冷着张脸,沉默饮酒的瞿胤行礼。
“General(将军)。”
“说。”
“过去这些年,叶小姐应该一直处于半饥饿状态,导致她的肠胃比正常人脆弱。她不能过量饮食,否则会无法吸收,也尽量不要让她吃……咳,半生不熟的食物。”
半饥饿状态,说白了就是从来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瞿胤沉默了几秒,修长的指骨捏着透明酒杯晃了晃,琥珀色的酒水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男人没有任何情绪地淡淡开口。
“怎么根治?”
军医叹了口气。
“这是长年累积的结果,没办法根治,不过可以调养,如果给叶小姐请个营养师,规律饮食,循序渐进,会好的。”
“药吃了吗?”
军医点头,“吃了,情绪已经稳定,人也已经睡下,等她醒过来就没有大碍了。”
“辛苦。”
“不辛苦,应该的。将军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不急。”
瞿胤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喉结轻滚过,他眸色深沉地睨望着军医刚迈出又缩回的脚,冷不丁地问了句。
“艾哈迈德医生,索马国人?”
酒杯被男人放在桌上,发出“当”一声响,声音并不大,但还是听得艾哈迈德心头一颤,他老老实实地点头。
“是。”
“你待在3连也有五年了吧?异国他乡真是难为你了。”
瞿胤管控的军队本就是联合军,其成员来源于世界各地,也分散于世界各地,在异国他乡作战是常事,军医也是如此。
不存在难为不难为。
艾哈迈德听不懂瞿胤的话中含义,但隐约能感觉到瞿胤身上散着股怒意,他站直身子,再次冲男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誓死为将军效力,不为难。”
“别紧张。”
瞿胤淡漠睨了艾哈迈德一眼,右手伸向酒瓶,打算再给自己倒一杯,艾哈迈德抢先一步拿过。
“我来,我来倒。”
艾哈迈德捏着酒瓶倒酒,余光小心翼翼看向沙发上的男人,心思太深,看不懂……他恭恭敬敬地将酒杯递给瞿胤。
“将军,请。”
瞿胤接过酒杯,继续道:“我只是考虑到你在外漂泊太久,准备将你调回索马国,你想回去吗?”
艾哈迈德愣了下,哪有什么想不想,瞿胤觉得他想他就应该想。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爷,说滚蛋就让他滚蛋。
可回家乡也算一件幸事,像这样的调度究竟是赏是罚,艾哈迈德一时也分不清。
他愣在原地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十分知趣地冲瞿胤表达了感谢。
“多谢将军体谅,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
“现在就走,”瞿胤不容拒绝地最后淡看了艾哈迈德一眼,“调度及任命的文件,我会命人给你补上。”
“啊?”
艾哈迈德愣了一秒,呆呆点头。
“是。”
—
桑萋萋的睡眠本就不长,加之傍晚睡了一觉,军医走后还不到两个小时她就醒了。
卧室光线昏暗,连床头灯都没有打开,只有客厅的橘黄色烛光透过虚掩的门缝映射进来。
右手边是一干净透明的落地窗,窗帘大敞着,转过脸就是一幅迷人的画卷。
窗外圆月初升,像是怕被黑暗扑碎似的将半边脸藏在海岸尽头。星辰在深邃的夜空中熠熠生辉,映照得海面波光粼粼。
桑萋萋揉了揉小腹,痛感已经消失,她想起身离开又有点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美丽动人的风景,而是舍不得身下这张柔软的床。
她从来都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就连被子都是轻飘飘、软绵绵的。
上面散着一股清新而又悠远的香味,这股香味醇厚内敛,令人心安。
桑萋萋抱着被子使劲嗅了嗅。
真好闻……
愉悦之余,她没忍住用双腿夹着被子在这张又软又大的床上一连滚了整整五圈。
瞿胤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
桑萋萋没刹住车,连人带被子一道儿掉在地板上,头顶正对着瞿胤的鞋尖,抬眸就对上了男人情绪难辨的脸。
“瞿……瞿胤哥哥!”
桑萋萋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弯腰将被子卷成一团,直接往床上一扔。
然后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穿好鞋子。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她把后背和四肢都紧紧贴上墙壁,横着往客厅的方向挪动,丝毫不给瞿胤冲过来掐她后脖颈的机会。
“那个,已经,很晚了,瞿胤哥哥,我……我就先回去了。”
桑萋萋一双美眸眨也不眨地盯着瞿胤,房门越来越近,男人一动不动,桑萋萋心里一喜,捏着门把手正要打开。
嘭,嘭嘭嘭——
一朵朵色彩斑斓的烟花点燃了舰船周围幽深寂静的海面,在黑暗中交相辉映。
与此同时,瞿胤也开了口。
“过来。”
桑萋萋刚上扬还不到一秒的唇角忽地一抑,她松开门把手,老老实实地转身回到瞿胤身前,抬起头和他解释。
“瞿胤哥哥,烟花是特意为你今晚的约会准备的,负责放烟花的海军大概不知道约会已经取消,我现在就去和他们说,让他们不用再放了。”
“不必。”
瞿胤赶在桑萋萋弯腰溜走的前一瞬扶住她的肩膀,迫她转了身,面对着落地窗。
“这么漂亮的烟花搭配这么美的海景,停了多可惜。乖乖站这儿,看完了再走。”
“……”
烟花是阿力和阿泰派人去就近的小岛上采购的,按照他们准备的分量,这场烟花至少都要持续七八个小时。
瞿胤这么说的意思,是让她在房间里站着看一整晚的烟花??
果然,这个睚眦必报的变态男人!
气走了他的女人,睡了他的床,还把他的被子弄脏了,他马上就能报复回来。
桑萋萋不想罚站……跟只小猫儿一样孱弱可怜地“哼”了声。
“瞿胤哥哥,我……肚子疼。”
瞿胤垂望着身前弓着腰,捂着肚子,颤抖到连身形都开始摇摇欲坠的小东西,轻笑一声后,淡淡开口。
“你听说过烟花葬吗?就是人死了以后,把骨灰混入烟花之中,再用大炮或发射器射向夜空。这样骨灰会同烟花一起在夜空绽放,也算是……死得璀璨。”
——!!
“我不疼了。”
桑萋萋“蹭”一下直起身子,双手贴合着两侧大腿,站了个极其标准的军姿。
“看烟花,我还是看烟花吧……瞿胤哥哥,烟花真美,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