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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鴉雀無聲。
只聽得千雪低低的啜泣,她邊哭邊聲音嬌軟、委屈巴巴地呢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不是在做夢,你終於來找我了……”
小霸王頹然坐在地上,人似要裂了開來,“你喜歡他?你心心念唸的夢中人竟然是他?”
也不知他是受不了喜歡的人喜歡他人,還是受不了喜歡的人喜歡師父這樣的人。畢竟,在世人的眼中,如今的師父可是個耄耋老人。
小霸王的世界觀彷彿崩塌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輸在了哪裡?
“哈哈哈……”
他倏地狂笑起來,笑出了淚花。
笑夠後,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好!我同意退婚。”
說完,他不顧身上還捆著繩索,憤然起身就要離開。
我及時將他揪了回來,手一伸,“你把人家船弄沉了的錢還沒賠!”
他瞪大了眼睛看我,大概沒有想到此情此景我居然還能硬著心腸向他討債,咬緊了後牙槽,“我賠!我雙倍賠!”
說完拔腿要走,又被我揪了回來,“你再對天發誓,以後不再去騷擾漁民!”
小霸王后槽牙咬得更緊,“我發誓!”
我又補了一句,“你若敢違背誓言,就一輩子打光棍!”
小霸王不能忍了,掙扎了兩下又被他爹按了回去,“睿兒,不得對龍王特使無禮!!”
聽著這話,小霸王閉了眼睛,平息靜氣後,看著我道:“我如有違背,此生孤寡,至死不娶……”
頓了頓,“就算娶妻,也娶一個臉上長疤的紅毛醜八怪!”
啪!!
我一巴掌呼了過去。
小霸王似乎被我打懵了,怔愣了許久,定定看著我。
我吹了吹手心,給他看,“有蚊子。”
小霸王的眼中突然一抹晶瑩閃過,啪嗒一聲,掉出一顆珍珠來,接著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
珍珠像雪花般落滿一地,彈跳起舞,伶仃作響,聲音清脆悅耳。
我看得兩眼冒精光,好想撿啊!
但我現在的身份是龍王特使,不能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唉,好可惜!我深感遺憾,腳下沒忍住,悄悄踩了一顆。
師父看著我一陣無語,咳嗽了一聲,我這才想起他身上還掛著一個病弱美人。
收到師父的眼神示意,我忙上前去拉開千雪,在扒拉她的那一瞬間,我福至心靈地去看她的眼睛,咦,怎麼沒有小珍珠?
不是吧,嚶嚶哭了半天,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乾打雷不下雨呀!
“千雪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問。
千雪姑娘取出手帕輕拭眼角,不好意思道:“一時激動,讓你們見笑了。”
頓了頓,又將目光投向師父,一雙美麗的眼睛水汪汪的盛滿了柔情,“青玹,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千雪呀,哪怕你如今的樣子跟夢裡的有所不同,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你,我知道我沒認錯。”
我悄悄挪近師父,壓低聲音,“師父,青玹是誰呀?”
師父幽幽道:“你師父的名字。”
哦,師父的名字。
我正想挪回去,精神陡然一震,什麼?師父的名字?
難道師父真的跟這個千雪有一腿?
這是師父的桃花債?
我捂住了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師父。
師父無奈地搖了搖頭,轉向族長,“千雪她不屬於這裡,我要帶她走。”
家族出了這樣的醜聞,族長肺都要氣炸了,就算師父不開口,他也容不得千雪繼續留在族裡,況且她父母早已亡故,沒了婚約羈絆,她想去哪都是自由。
族長擺了擺手,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幾十歲,“你帶走吧!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們。”
我內心暗暗激動,我要有師孃了?
出了鮫人領地,我故意走慢幾步落在後面,暗暗偷瞄。
千雪的眼睛就像長在了師父的身上,這一路都緊跟在師父身邊,兩人有說有笑,師父對她也很是耐心。
吃瓜的興奮過去後,我繞著手指,忍不住有些吃味,師父果然有了師孃就忘了徒弟。
“還不跟上,在後面嘀咕什麼。”
師父的聲音適時傳來。
我“哦”了一聲,緊走兩步跟上,剛拉近一點距離,便見千雪湊近師父耳邊說了什麼,然後低低笑了起來,她一襲白衣盛雪,恰似浮在水中的白蓮花,一笑傾城。
我望向旁邊的水鏡,學著千雪的模樣扯出一抹微笑,死硬死硬的,一笑扯動臉上的胎記,映著模糊的水光,有點瘮人。
我忍不住扯了一個鬼臉,同樣都是女子,怎麼她笑起來好看,我笑起來好笑的嘞。
我正比劃著,水鏡上突然多出師父的倒影,我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嘭一聲,鼻子撞在了師父的胸膛上。
我痛得捂住了鼻子,還沒來得及叫痛,結果旁邊有個人已先我一步叫得更慘。
我看著千雪那泛著淚光的雙眼,內心納悶,我撞的鼻子你喊什麼疼?
師父揉了揉我的腦袋,“走路不看路,又跑神了吧。”
“哪有,是師父突然出現嚇了我一跳。”
師父反問,“如果剛剛不是師父,是妖怪呢?”
“……”
師父說得有理,如今不是在空空山,更不是在人界,雖然我們與南海龍王達成了交易,但在陌生的地方保持警惕還是有必要的。
“師父,我錯了。”
師父拍了拍我,“有錯就改,善莫大焉。”
這時,千雪像是才發現我,“青玹,這是你的徒弟?”
師父點了點頭,向千雪介紹我,“她叫如也,與你同歲。”
千雪探究地看向我,“怎麼感覺你有些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我也有這種感覺,一下子有種找到同道中人的興奮,連帶著前面那一點點不愉快的小情緒都消失不見。
“是吧是吧?有沒有一種故人重逢的感覺?”我問。
“對,就是這種感覺。”千雪答。
我將她拉到水鏡前,我用一隻手遮住臉上胎記,“這樣看,我們倆是不是有點像。”
千雪湊近看了看,驚呼,“豈止像,簡直一模一樣。你看,眼角這顆淚痣都是一樣的。”
那淚痣還沒有米粒大小,難為千雪看得仔細,我們細細一比對,真的一模一樣,無論是位置還是形狀。
我激動地拉住她的手,“你不會是我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姐妹吧?”
千雪也很激動,但很快她又發現了不對,“可是……你是人族,我是鮫人族呀!”
對哦,跨物種的雙胞胎,好像沒見過。
“師父,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我問。
師父未直接回答,而是捉了兩條魚,問我:“它們長得可一樣?”
我點了點頭。
師父又指向魚尾巴上的斑點,“你看它們可一樣?”
我又點了點頭。
師父對我的回答似乎挺滿意,接著講課,“鮫人類魚,化形之時會無意識的仿照見過之人的模樣,你們大約是從前見過吧!”
原來是這樣啊!
我雖然不記得什麼時候與千雪見過,但師父說得煞有其事,我也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