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浅浅原本被云岁晚的气势镇住,听了那女子的话才恍然,“是了,你与马匪厮混乃是事实,你既然已经承认自己与承化候府没了婚约,就该安分守己地上山去做压寨夫人,被家族除名,而不是求陆世子垂怜。”
“我与马匪厮混可是沈小姐亲眼所见?”云岁晚问。
“城中人人皆知,晋安县衙役亲眼所见。”沈浅浅梗着脖子。
“我出十金,他们可敢前来对峙。”既然是谣言,便总有破绽。
“晋安县衙昨日被血洗,县令自杀,死无对证你当然可以随便说。”
沈浅浅说得愤慨,云岁晚心中却不禁打鼓,昨日楚修远出现在晋安县衙,今日就传出被血洗的消息,难不成……
还不等她消化这个消息,一道自持骄矜的男声就穿了过来,
“云岁晚,我已经答应纳你为妾,也不介意你与马匪厮混过,只要你以后安分守己,我们承化候府自然可以给你庇护。”
来人一身白衣,端得是清俊公子做派,出口的话亦是苦口婆心,让人为之动容,不是陆祈臣还能有谁。
先撺掇没脑子却身份高的沈浅浅过来打头阵,想让她云岁晚没脸,自己再出来做好人,让她感恩戴德。
云岁晚心中隐有酸涩,自己竟这么多年都未看出这人白衣之下,是这副歹毒心肠。
“陆祈臣,你是失忆了吗?我们已经退婚了,而且不是你不要的我,是我,云岁晚,瞧不上你这样两面三刀薄情寡性之人。”
云岁晚面色肃冷,不似作假。
这群被沈浅浅吸引来打算同仇敌忾骂云岁晚的人,一时都有些哑然。
“我看你分明是知道自己品行不端,明知陆世子瞧不上你,又嫌弃妾位,故意这样折腾,想博取他的注意。”云念雨见大家就要被云岁晚说动,立刻出声。
沈浅浅这才反应过来,“是了,祈臣她定然是在耍心机,你可别被她骗了,陆候府百年世家决不能让这种女人进门,做妾都不行。”
“陆候府的大门,自然有爱进的进。我云岁晚瞧不上,别说是妾,哪怕是妻也不必,我自有更好的男儿可嫁。”
陆祈臣以为自己只要出现,云岁晚就会像从前一样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和他解释,没想到她明明做出那种丑事,居然还敢对自己冷脸。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会被这种欲擒故纵的手段吸引吗?简直痴人说梦。
“既然云小姐有更好的人选,那我陆府也不强求,就看看云小姐究竟能入哪家高门为妾。”陆祈臣这话折辱的意味甚浓,偏偏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温润公子,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对。
云岁晚想走的脚步,转身看着陆祈臣。
陆祈臣见她回头,只当她是知错了,头扬得老高,“你之前气到了我母亲,若是想再入我承化候府,需得先在门口给我母亲磕头认错。”
啪——
他话音未落,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响起,陆祈臣半边脸瞬间肿的老高。
“陆公子慎言,我们将军府虽然不是勋贵,但也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回来的功绩,我一个清白的将门之后实在不能受此折辱。我若嫁必是嫁与远超你陆候府的高门为妻,请世子放心。”
如今边境不太平,虽说朝廷制度依旧重文轻武,但百姓都感激卫国的军人,云岁晚这样说,陆祈臣便没了立场。
云岁晚嘲讽地看了陆祈臣一眼,拉着榴花的手上了车。
只留下咬牙切齿的云念雨,目瞪口呆的沈浅浅,以及重新思考这事真假的路人。
陆祈臣看着她的身影一寸寸被车帘挡住。
云岁晚竟然敢打他!心中发堵,觉得有些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似乎在一点点流逝。
但他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云岁晚一定是在虚张声势,午夜梦回时,她一定哭湿了枕头,恨她自己没能挽回他。
一定是这样,云岁晚绝对放不下他。
上了车的云岁晚松了口气。
百姓是被流言愚弄,经过这一场闹剧,总能平息一二,真正难缠的还在后面。
家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她。
马上上的四角铃铛悠然响起,车帘翩跹,她抬头便看见了二楼上的两人。
与那道凌厉的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后缩,立刻压住了车帘。
脖颈上隐约又传来窒息感,他的那句自寻死路似乎还在耳畔回荡。
云岁晚默默告诫自己,这是个索命的恶鬼,万不可沾染。况且他出现在晋安县,晋安县衙就被血洗,说和他没有半分关系,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好伶俐的丫头,我都有点舍不得把她推给陆祈臣了。”楚绍誉摇着折扇,一副纨绔模样,“陆祈臣以为撺掇了嫉恶如仇的沈浅浅来,就能把她的罪名定死,让她除了陆侯府再无选择,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她趁机挽回了自己的名声,倒是这陆世子碰了一鼻子灰。还白挨了一巴掌,我看那力度,三五天是好不了喽。”
“你欣赏她。”
酒楼外翩跹的红绸扬起,透进来的红为楚修远的眼角添了一抹艳色,若不是知道底细的,定会以为是哪家手不沾血的矜贵公子。
“我喜欢她。”楚绍誉毫不遮掩,“你没看见她刚刚掀开车帘往上瞧的那一眼,分明是见我俊俏,脸红心跳,才那么快就羞得压住了车帘。”
楚修远瞥了楚绍誉一眼,不置可否。
楚绍誉说得兴起,想凑过来细说,被楚修远又一个松子壳弹开,只能捂着脑袋嘟囔,“再说,她要嫁比陆祈臣更高的门第为妻,那便不是你就是我喽。你跟她可差着辈分呢,她自然是想嫁给我了。”
楚绍誉越说越觉得在理,倒惋惜了起来,“可惜,她注定要嫁给陆祈臣,我只能忍痛割爱了。”
注定吗?
也未必。
楚修远摩挲了一下玉骨扳指,想起了她昨夜濒死时不甘心的眼神。
困兽之斗,未必就毫无成效。
楚绍誉还在小声嘟囔,“若不是你昨夜血洗县衙,爆出了那县令的忏悔书,让那事露了一角,逼得三哥的人不得不急,我们兴许还有别的办法,也未必非要云岁晚嫁。皇叔,你可毁了我一桩上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