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醇的語調,綿長的音色,讓人不禁有些陷進去,可蘇若的理智迴歸,聽罷只覺著有些可笑罷了。
蘇若語氣平淡,眸色也有些輕冷:“這話,你不該對著我說。”
不對著她說,箇中意思理當明白,晏南衡自然知曉她言外之意,便是讓他對宋之遙說去。
他禁錮著她腰肢的雙手,漸漸鬆開,緊接著,他低眉瞧了她一眼,道:“你變了。”
容貌變了,說話的語氣同樣變了,說實話,面對這樣的蘇若,他有些失落,也有些陌生。
而蘇若聽到晏南衡的話之後,心,卻咯噔了一下。
不過,她面子上仍舊是平靜的姿態:“時過境遷,何況是人,會變很正常。”
“你還在恨我。”晏南衡問得如此直截了當,說完這樣的話,視線卻不曾從她的臉上轉移過。
明知曉,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他卻不知抱著怎樣古怪的心思,非要聽她親口回答才好。
蘇若倒也不否認,無所畏懼地迎接著晏南衡的視線,她回應:“我為何要原諒你?”
是啊,兩個人的孩子成為婚事的代價,說到底,都是他的錯,她為何要原諒他,問得好,問得真好!
晏南衡這一剎,竟說不出半個反駁她的字眼。
“你回去吧,我知曉,你今日來的目的不純,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事情別做,我實在不適應。”蘇若鼓起勇氣如此對他道。
若說他沒在路易斯面前戳破兩人關係之前,她還真信了兩人在學校相遇,是偶然。
可如今,從他的眼中不難看出他來這裡,帶著極大的目的,她承認自己內心那一絲絲恐慌險些在他的面前遮不住。
她會如此直接和他挑明,無非,就是不想再招惹上晏南衡,她和他有過的曾經,如今,她只想斷得一乾二淨。
晏南衡卻像是聽不懂她的意思一般,話音有些故意而為的延長,不對她的話做出回應,反倒再次朝她走去,最後在她面前站定。
蘇若不禁往後退了一步,晏南衡卻長手伸出,指尖輕輕落在她的心口上。
她的心,隨著他若有似無的碰觸,不由的發顫。
他接下來的話,讓人猶如五雷轟頂。
晏南衡一字一頓道:“你怕我!”
肯定的語氣,彷彿,她沒有辦法說謊,而他晏南衡的話就是聖旨,說什麼是什麼。
“因為你的心裡,還有我。”他的思維縝密到令人生畏的地步。
蘇若掩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被他無情的挖掘出來,她對晏南衡建築的圍牆,在這一刻,也被擊潰。
她躲避著來自晏南衡審視的眼神,他的視線卻緊追著她,讓人無處可逃。
蘇若自然直接否認:“沒有,喜歡你,已經是過去的事兒了,你知曉,我們之間再無可能。”
話音剛落,蘇若在他的眼中瞧見了堅持,好似,她就是他不肯放棄的源頭。
印象裡,晏南衡本就是一個不肯認輸的人,他認定的事情或者人,他不放手,對方就沒有退路。
為何會如此?當年他不是急於擺脫她麼?
越是如此,她越是想逃離的遠遠的,畢竟,兩個人之間,那個未出生的孩子成為了永遠過不去的坎。
“是麼?”晏南衡卻用疑問的口吻反問她,蘇若被問得心虛極了。
“若無事,我先走了。”說罷,她慌忙逃離。
她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慌張,可事實上,慌忙的步伐,還是展露了她內心波瀾起伏的情緒。
晏南衡望著倉皇離開的背影,那抹倩影讓他多少個日夜魂牽夢繞,即便方才她說的話,讓他有些悵然失落。
但他有一剎那,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她回來了,便好!
只是,她和他再無可能麼?
晏南衡唇角呡成一條冷冽的直線,他是一個不信命的人,又怎會妥協在她一句話上。
……
翌日,蘇若到學校有些晚了,她匆匆忙忙地拿著外文書趕去室內給學生講課。
迎面撞上堅硬的胸膛,額際有了疼痛感,蘇若手中的書,灑落了一地。
溫吞的嗓音傳來,對方關切地詢問她:“抱歉,你無礙吧?”
“是我撞上了你,我道歉才對。”蘇若抬頭瞧了一眼面前的陌生面孔,對方清秀俊朗的模樣讓人瞧著舒心。
她彎下腰去撿地上的書本,對方骨節分明的手指也落在了書本上,兩個人的指尖不經意的觸碰在一起。
蘇若近乎條件反射地將手縮了回來,讓她沒想到的是,對方意識到碰觸之後耳根子竟然刷的一下紅了。
“原來你就是路易斯口中新來的英文老師。”他的視線落在了蘇若手中的書上,恍然大悟的語氣落下,便隱去了驚訝神色。
他實在沒想到,從美利堅回來的是個女老師,再開口他的語氣漸漸變得平靜許多:“我的姓名是林書華,法文老師。”
“你好,我叫蘇若。”她的嘴角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和對方禮貌性地握了一下手。
當她將手收回來之後,卻隱約覺著有一抹凌厲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可當蘇若朝四周望去,誰也沒瞧見。
就當她都快覺著是自己過於疑神疑鬼之時,忽地,晏南衡出現在她眼前。
他是從不遠處的拐角出來的,正朝她這邊一步一步走來,不知是不是因了當初太過愛他。
晏南衡的一切,對於她來說,都深入骨髓。
以至於,他每每往前邁一步,熟悉的腳步聲都像石頭砸進她原本波瀾無痕的新建。
腦海中,是昨日晏南衡和路易斯的談話閃現,說實話,她是真怕晏南衡再在林書華這個她並不熟悉的人面前多談兩人以前的關係。
她和他的過去,她希望隨風遠去,並不希望多少人知曉,將他們失敗的婚姻當做閒談。
蘇若朝林書華輕輕的點點頭,示意離開,轉身加快步伐離去。
晏南衡並未叫住她,他瞧著倉皇逃離的背影,心裡卻只覺有些哭笑不得。
她……究竟要躲他躲到何時?
林書華見晏南衡走了兩步停下來,這個滿城皆知的點翠大人物,他有所瞭解,見到真人卻是第一次。
兩人雖擦肩而過,卻並未打招呼。
晏南衡去了路易斯的辦公室,路易斯正在端看昨日晏南衡差人送來的點翠物件,寶貝的不得了。
當晏南衡出現在門前,路易斯忙起身,笑臉相迎:“呦……這不是晏三少!”
“今兒個什麼風,又將您給吹來了?”路易斯半開玩笑。
晏南衡輕掀長衫下襬,坐下之後,整理了一下下襬,正色對路易斯道:“怎麼,不歡迎?”
“三少這是哪裡的話,您來啊,讓我這兒……蓬蓽生輝。”路易斯笑容更歡了,但臉上的疑惑之色還未散去,“只是,三少可不是閒人,有時間來這裡必然是……”
路易斯話未說完,晏南衡接過話茬,道:“你要的貨,月底供出,至於你上月和我手下人商量點翠學習課的開展,我同意。”
路易斯沒想到自己能魚和熊掌都兼得,晏南衡會答應出貨已經讓他高興的晚上都睡不著,如今,學校裡的點翠工藝課能如期開辦,路易斯險些興奮地暈了過去。
“當真?”路易斯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晏南衡雲淡風輕道:“趁著我還未反悔……”
“得嘞,三少,這錢多少,我都給,只要您派人過來教學。”路易斯是商人,這一次卻難得地大方。
然而,讓路易斯越發沒想到的事情是,晏南衡應聲:“無需派人,我親自教。”
晏南衡的點翠到達如火純青的地步,所有的物件栩栩如生,但他從不收徒弟,更別提將手藝外傳。
如今,教學的話,是面對許許多多的學子,必定是打破了不外傳的傳統。
路易斯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晏南衡,險些問他是否是生病了,糊塗了,才會做這樣的決定。
“何時給他們講學?”晏南衡主動問。
路易斯還未緩過神,晏南衡輕咳了一聲,路易斯回過神來,問:“您親自教,是為何?”
“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晏南衡話語中的自信與堅定,“你說,城內還有比我點翠做得更好的?”
有能力,才有底氣說出這般話,路易斯忙點頭:“自然沒有,三少想什麼時候來,都行。”
……
晏南衡要去路易斯學校授課的事情,林秘書知曉後,面色頓時間緊繃起來。
緊接著,他對晏南衡道:“三少,如此妥當麼?”
“若按晏家的規矩,自然不妥當,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晏南衡說著,順手將書架上的點翠飾物圖集拿了下來,“林秘書,你說,是不是從簡單的教比較好?”
“三少,蘇小姐知曉你如此為她麼?”林秘書頓了頓,如此問晏南衡。
晏南衡手上的動作一滯,難道,他的行為意圖,到了如此明顯的地步?
“林秘書,你最近很閒麼?”他微微挑眉,如此問林秘書。
林秘書疑惑的啊了一聲,恍然大悟之後,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是我多嘴了。”
晏南衡聽他如此道,擺擺手:“去忙出貨的事情吧。”
“是,三少。”林秘書話畢,就要離開,卻被晏南衡再次叫住。
只聽晏南衡叮囑他:“上次我做鳳釵,裝好,拿到我房裡來。”
那鳳釵是三少特意給前少奶奶製作的回國禮物,林秘書之前還在想著三少究竟打算何時送呢。
林秘書嘴角多了一抹笑,忙應聲:“好,我這就去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