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晏南衡如此久，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袒露心扉，他說話的語氣很深情，愧疚之意油然而生。
孩子的事情，就像一個定時炸彈，爆炸之時激烈的衝擊著蘇若的心扉。
她近乎一種本能躲避著來著晏南衡的手，她和他刻意保持距離。
晏南衡瞧著她不經意的動作，朣朦微縮，他的心竟然在這一剎那提到了嗓子眼。
曾經她的一娉一笑，都是來源於他，甚至生氣與吃味兒也是因了他……
但曾經也與如今淡漠的她，有著天壤之別，晏南衡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最後促使他大步流星上前，直接拽住了她的手腕。
“蘇若……”他手上的動作有些強硬，對她說話的語氣，卻有些輕和。
他只是輕緩地叫了她一聲，就啞言了，許多的話都卡在了嗓子眼最後嚥了回去。
難不成，他還要讓她忘記以前，重新給她機會麼？用霸道又強硬的口吻如此待她，他做不出來這樣的事兒。
蘇若掙扎的厲害，猛地甩開他的手，道：“別碰我！”
晏南衡眉頭緊皺，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反應如此之大的蘇若。
她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波動太大，深呼吸之後，低下頭，輕聲道：“我們，最好還是別再有交集了，我……怕了！”
晏南衡垂直在身體兩側的雙手始終沒有抬起，她抱著書，匆忙離去，他也沒有再阻攔。
她的話語中夾雜著懇求的語氣，讓他無法拒絕。
可心理和行動總是有背道而馳的時候，讓他如此放棄她麼？
不，他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內心的不甘。
室內，只剩下晏南衡一個人，以及陽光照射進來，他倒映出來的影子。
晏南衡微微往書桌一側靠去，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鼻前，彷彿還有著屬於她身上的淡淡芳香。
蘇若，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
……
晏南衡和蘇若教學之地只有一牆之隔，偏生學外文的人喜歡大聲朗讀，而點翠需要靜心製作手裡精細的物件。
他手下許多學子對此還提了意見，晏南衡只是淡而笑之，並且對他們道：“誰若能再吵雜的環境中能夠做到心無旁騖，便比他人技高一籌。”
晏南衡的話，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聖旨，比神的旨意還要管用，學子們這才專心致志做手上的細活。
隔壁書聲琅琅，不時傳來蘇若矯正學子口音的聲音，如夜鶯般動聽，一時間，晏南衡失了神。
熟悉的嗓音，像是勾人魂魄的法術，讓他的所有心思全然飄遠了。
“三少，可是如此？”有名女學生開嗓詢問晏南衡點翠的步驟，實際上，是抖著膽子尋摸著機會找晏南衡搭話。
晏南衡的眼中，並不將這些學子分男女看待，只當是自己要教的徒弟。
他湊近，耐心地給對方講解，他不經意且無心的小動作，卻讓那名女子頓時間臉紅最後耳根子也紅了。
“可明白了？”晏南衡反問道。
女學生微微點點頭，當晏南衡就要直起身準備巡視一週時，那女學生又叫住他：“三少，我還有些不懂的地方。”
他只好再次耐心地給對方講解，可如此折騰一番，隔壁早已下了學，蘇若經過晏南衡教學之地，透過窗戶瞧見了晏南衡和學生幾乎沒有了間隙的姿態。
蘇若不知為何，竟一時間忘記了往前邁步。
等她反應過來，晏南衡卻驟然抬頭朝她看來，兩個人四目瞪對，蘇若像是驚弓之鳥，恨不得立馬飛奔逃離。
她清楚的瞧見晏南衡嘴角微微向上揚起，彷彿在和她示好，他的神色中透著點點喜悅之色。
天知道，他究竟在高興些什麼，她裝作一副嗔怒的模樣，瞪了他一眼，加快腳步離去。
晏南衡緩緩直起腰，那有些纏人的女學生，再叫他，他也無心思管了。
蘇若走回書房，腦海裡還閃現著晏南衡和女生近距離的一幕。
她與他和離之後，不該立馬將宋之遙帶回晏家麼，她當初隨了他的願，如今，他彷彿還是獨自一人過日子。
因了一人過日子，所以，可以和任何女子糾纏不清？
當然，任何女子中也包括她？
蘇若的腦子很亂，晏南衡再次進入她的生活，以至於，她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
她的生活和工作，根本沒有平靜與安穩可言，讓她整天在學堂裡遇見他，對於她來說，也純屬一種折磨。
林書華也緊隨她後頭下了學，他從外頭進來，教會學堂的書房很大，卻是公用一間，這點也讓蘇若很頭疼。
“路易斯說，正午一道用飯，你不回去吧？”林書華一邊整理書籍，一邊隨意地問道。
這事兒路易斯也和她說過，還再三叮囑她務必要來，不過，因了晏南衡，蘇若險些忘記了這回事。
她對著林書華點點頭：“不回去，一道吃。”
雖然話是這麼說，她卻有些心不在焉，她此刻滿腦子都是晏南衡。
按照往常的晏南衡來說，他極少與不是太熟悉的人用飯。
何況路易斯那種人，說不上好壞，雖是商人又特別喜歡弄一些仁義道德上的事兒，可說他完全濃仁義道德，卻又要和利益沾染關係。
這樣的人，晏南衡不會喜歡，更不會打交道，蘇若到現在都沒想通晏南衡為何會來教會學堂。
想到這裡，她還真猜不準中午晏南衡會不會一道用飯。
蘇若出神，往後退了一步，卻不小心碰到了書架，書架框微微顫動，上頭的書稀里嘩啦砸下來。
可她身上卻只有輕微的疼痛，第她睜開眼，卻發現替自己承受這一切重量的人竟然是林書華。
對方臉上吃痛的表情，在和她視線相交的一瞬間，即刻隱去。
可是仍舊逃脫不了蘇若的眼睛，她緊張地望著林書華，問：“你無礙吧？”
林書華搖搖頭，並且笑了笑，直起腰，身上的書如數掉落在地，他動了動筋骨才道：“無礙。”
可林書華給蘇若的感覺，卻不是像他表面那般什麼事兒都沒有的模樣。
她上前，再次追問：“真的無礙？”
“嗯！”林書華剛應聲，蘇若卻故意地碰了一下他的背脊，林書華沒意會她會有這樣的動作，痛得他不禁發出了聲音，“啊！”
“還說無礙，給我瞧瞧。”蘇若面色緊繃，細細的盯著他瞧。
她的話，讓留過洋的林書華還是有那麼剎那驚愕，他怔怔地瞪大眼睛瞧著她。
蘇若解釋道：“我在美利堅學過一小段時間的醫。”
因為有過切膚之痛，所以一度想著什麼樣的法子才能療傷，在美利堅的那段時間，住在樓上的凱琳娜就是一名女護士，教了她不少有關醫學方面的知識。
可後來她才明白，學醫不能療治心傷，時間也不是癒合傷口的良藥。
林書華聽完她說之後，這才意會自己想多了。
蘇若為了讓他說出實情，故意道：“你若不說哪裡受了傷，我可就幫你將長衫弄扯開了。”
話雖有些大膽，可對方畢竟是為了她才受傷的。
林書華這才如實告知：“肩胛處動彈有些困難，背脊也有點痛。”
“等著！”蘇若叮囑他，沒等林書華問她要做甚，人已跑遠了。
蘇若娶了好一會兒這才回來，林書華瞧著她手裡拽著西藥，可書房裡也多了一人便是晏南衡。
她五指不禁緊拽手中的藥物，硬著頭皮上前，不過，除了方才晏南衡抬頭看了她一眼，她再也沒有感受到來自晏南衡的視線。
他彷彿一下子變得不在意她的一舉一動，蘇若也很想勸慰自己，將他當空氣便是。
可即便如此想，她還是無法像之前一樣和林書華自然地談話了。
林書華瞧出了她臉上的尷尬，當蘇若抬手的時候，他便順手接過那些藥，對她道謝：“我自己來就行，多謝！”
“不用謝，說來，我還要感謝你。”她也客套了兩句便噤聲了。
晏南衡原本細細瞧著學生們製作的半成品，聽到身旁的聲音，手裡的動作一滯。
什麼叫做他自己來就行，難不成，蘇若還要給他上藥？
還有，她感謝林書華什麼？
晏南衡不自禁地兩眉一攏，面色緊繃，神色逐漸暗沉了下去。
蘇若覺得在這有限的範圍內，整個人都要喘不過氣了，莫名壓制著的感覺，讓她有些難受。
好在接近正午，路易斯從外頭進來，朝裡面的三人招招手，隨在路易斯身後的還有好幾名中文老師，還有一位國學老夫子。
“走，臨聚堂吃飯去。”路易斯一口並不是那麼標準的中文話招呼著他們。
蘇若簡直感覺到了就行，如臨大赦的她第一個從書房內走了出去。
林書華緊隨在後，而晏南衡卻緩緩起身，他瞧著林書華有些不適的樣子，彷彿肩胛處受了傷。
晏南衡的步子，加快了一些，他和林書華齊平，淡聲道：“你不去醫館瞧瞧？”
“嗯?”林書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晏南衡會主動和他說話，林書華還頗感意外。
只聽晏南衡沉沉道：“看傷比吃飯重要！”
雖然是善意的提醒，可林書華聽起來，怎麼覺著晏南衡並不是那麼想和他一起用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