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聲還跪在地上,保持著見禮的姿勢。
聽了這話身子一抖,忙不迭的起身將江瀲護在了身後。
“二小姐這是做什麼!大小姐是您的姐姐啊!您怎麼能讓人扒大小姐的衣裳呢!”
“我都聽說了,有人藉著母妃病了的緣故,裝成大姐前來認親。母妃認不出就算了,潮聲,你是一直跟著大姐的侍女,難道還認不出?”
楚寶心慢悠悠的從廊下走出,“一個小小的庶民,也敢矇騙王妃娘娘,今日我就替大哥好好教訓教訓你!”
她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與江瀲對視。
本是胸有成竹的,可對上那雙眼睛,卻莫名的有了退卻之意。
“姑娘看著年紀不大。”
江瀲的聲音細氣婉轉,沒什麼力道,聽著輕飄飄的,軟的誰都能捏上一把的感覺。
楚寶心勢氣一增,“你與我相差無幾。而你一看就沒有父母教養,這點年紀就知道騙人說謊。”
“姑娘有父母教養,可即便是我,都知道讓人當眾扒別人的衣裳,是無恥行徑,姑娘卻說得如此輕巧,這該如何解釋?”
江瀲顯然有些惱了,垂在身側的手攥成拳頭,不知是憤怒還是緊張,微不可見的發抖。
“據我所知,王妃娘娘育有兩子一女,姑娘不是娘娘的女兒,那應該是側妃娘娘的女兒。即便我騙了王妃,也該由王爺和王妃處置我,再怎樣都輪不到姑娘出手。姑娘若是實在惱我,不如親自去娘娘面前,‘拆穿’我冒名頂替的無恥行徑。”
“你、你這個賤民!居然還敢教訓我!羅媽媽,給我掌嘴!”
“是,小姐!”羅媽媽擼起袖子,氣勢洶洶的走了上來。
潮聲連忙去攔。
但她細胳膊細腿,遠比不上膀大腰圓的羅媽媽,被她輕輕一推就摔了出去,
江瀲比羅媽媽矮了大半個頭,又瘦的竹竿一樣,站在羅媽媽跟前,和小雞仔似的。
羅媽媽拉住江瀲的手,揮起大掌就要打下去。
楚寶心滿心暢快的準備看江瀲的笑話,沒想到羅媽媽手下去一半,突然就被牢牢鉗住。
她沒防備痛嚎了一聲,立即鬆開了江瀲,腹部卻突然被踹了一腳,狼狽的摔了出去。
楚寶心瞳孔一縮,看清了動手的人,驚呼出聲:“二哥!”
羅媽媽捂著肚子,忍著疼翻過身跪好,“二、二少爺。”
潮聲也趕了過來,卻沒像羅媽媽一樣跪下,反而直奔江瀲。
“小姐您沒事吧!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用,讓小姐受委屈了!”她抹著眼淚,不斷問江瀲有沒有事。
江瀲眉眼一垂,手不動聲色的拂過受傷的肩頭,隻字不發的搖搖頭。
她看向擋在身前的少年,略一微笑,靦腆青澀,“多謝公子。”
楚寶心咬著牙質問:“二哥為何要對羅媽媽下這麼狠的手!分明是這個庶民欠教訓!”
不錯,出手攔下羅媽媽的,正是趕巧今日回府的二公子楚瑾。
楚王妃出事時,他正巧因為一筆生意離開了閭州,在半路聽說了楚王妃出事的消息,日夜兼程趕回了府上。
事情楚瑜都寫在了發給他的信上,他都已經得知。
而且因為他回來的遲,楚瑜那邊已經找到了能證實楚嫿身份的物件。
江瀲的確沒有說謊,刺殺的事也和她無關。
她的的確確就是一個普通的庶民,為了救對她施恩的楚王妃,替她擋下致命一刀的人。
負責保護楚王妃的侍衛長也已經證實,若是沒有突然出現的江瀲擋下了那一刀,那一刀會紮紮實實的刺進楚王妃的心窩。
楚王和楚瑾楚瑜父子三人,後怕的肝膽俱裂。
確認了江瀲不是蓄意,還救了楚王妃的命,當初的警惕早已煙消雲散,化為一腔的感激。
特別是從未經歷過懷疑階段,直接跳到感激的楚瑾,對江瀲的好感可以說直奔頂峰。
方才他趕到這裡時,正巧是江瀲罵楚寶心的時候。
她似乎是很惱,垂在身邊的手都在發抖。
明明瘦的弱風扶柳,卻站著跟小白楊似的堅挺。
楚瑾頓時覺得心口一顫,如果他妹妹還活著,會不會也是這樣。
楚瑾本就不喜歡楚寶心,如此一來,自然更沒有好臉色。
他嗤笑了聲說道:“一個家奴而已,命賣給了王府,難道我堂堂一個二少爺,連打殺一個老虔婆,都要問你行不行了?”
“二哥!”
楚瑾穿著貴氣,頭上戴著玉冠,相貌清俊。
比起兄長楚瑜來,倒更像是個鑽心古籍的文人。
可王府上下都知道,楚瑾只是看著溫和,實際上最是不好惹。
若是招了他,能被他一張嘴貶得無地自容。
他生性桀驁不馴,自由自在,不受約束,連李側妃都受過他的氣。
楚寶心也討厭楚瑾的毒嘴,平日裡不愛和他說話,兄妹倆感情十分一般。
楚寶心還沒見過除了楚王妃,楚瑾這麼替一個女子出頭。
憑什麼?
她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甚至連姓什麼叫什麼都不清楚的庶民,楚瑾憑什麼對她比對自己要好?
自己再不濟也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二哥怕不是瘋魔了吧!這個女人可是個騙子!哪裡可能這麼巧,偏偏她救了王妃娘娘,還有大姐的玉佩!這一看就是她早有圖謀,一定是她聯合了那些刺客,故意想要混進王府中來!二哥若是不信,可以問大哥啊!”
楚瑾:“大哥前幾日離府,聽說你昨晚才回來,你怎麼知道大哥查清了她是不是冒名頂替?”
“聽了幾耳朵閒言碎語,就跑來大放厥詞,對母妃的救命恩人大打出手。楚寶心,你這麼多年女則女戒,都讀到這老虔婆肚子裡了?”
楚瑾一腳踢在羅媽媽肩頭,把人踢了個倒仰。
被人罵是狗,跟在李側妃身邊素來作威作福的羅媽媽,心裡吞了鐵一樣的難受,臉色青紅交加。
楚寶心不服,還想要鬧,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楚王妃一路小跑過來,一眼沒看楚瑾,直奔江瀲而去,“嫿兒啊,你怎麼樣啊,有沒有受委屈?都是娘不好,娘不該離開你,讓那些人有機可乘!”
楚王妃想要去拉江瀲的手,可剛握上,就瞧江瀲眉心微皺。
楚王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即跳了起來,“嫿兒!是不是肩上的傷裂開了啊?疼不疼?”
楚寶心氣得喘不上氣,“王妃不要相信她!方才羅媽媽連她一根指頭都還沒碰到呢!”
江瀲垂眸不語。
楚王妃怒不可遏,她放開江瀲,提著裙襬走到楚寶心面前,一巴掌打了過去。
…
…
李側妃氣勢洶洶的穿過府上的環廊,一路直奔楚王處理政務的書房,推開攔路的管家徑直走進內閣。
她推開書房的門衝了進去。
楚王正在處理公務,見她不管不顧直衝進來,氣得將竹簡一摔——
“李柔則!你要做什麼!不知道本王在處理公務嗎!”
“廢物!誰讓你將人帶進來的!”他扭頭訓斥管家。
管家唇上失了血色,焦急的解釋:“王爺,不是老奴不攔,是側妃娘娘她執意——”
李側妃掀起裙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王爺恕罪!妾身擅闖王爺的書房,是妾身的過失,可是妾身也是慈母之心!”
“妾身唯恐若是晚了一步,咱們的寶心,就要被王妃娘娘打死了!”
楚王動作一頓,緊繃的神情放鬆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