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楨管轄的靈田出事,是五日後的清晨。
木楨對靈田的照管,定的是每三日施一次布雨術。
按道理來說,下次施展布雨術,應當是在明天。
但木楨早上剛醒來,連早課都不曾做,心中就惴惴不安,根本無法靜心打坐。
剛開始,木楨以為是族地那邊,自家孃親出了什麼事才會心慌。
但若真是血親出事,肯定不止這點小不安。
心煩意亂的木楨,只能放棄打坐的念頭,隨意在谷中游走。
沒走多久,在快靠近靈田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隱隱的哭聲。
哭聲有些熟悉,像是莊嬸家小彤的。
木楨想到莊嬸的脾性,只當那個懂事的小姑娘,又被自己孃親罵了。
怕自己撞上去,對方覺得丟臉,木楨便不打算過去。
誰知木楨剛轉過身,準備無聲離開,卻聽小彤抽抽噎噎地開口了。
“嗚嗚嗚——怎麼辦啊!若是被十二小姐發現,可怎麼辦啊嗚嗚嗚——”
大概是實在太傷心,說出來的話幾乎不成調。
除了自己名字,木楨幾乎沒太聽清對方在說什麼。
但就因為聽到這個名字,再想到莊嬸的為人,木楨心頭猛然一咯噔,抬腳就往靈田處走去。
以她如今修士的視力,根本不用走近,剛拐過彎,木楨就看到眼前的一片慘狀。
她管理的三塊靈田中,此時爬滿了一隻只壯碩的靈蝸。
木楨彷彿能看到,那些靈藥的靈氣,順著靈蝸食管滑入體內。
那沙沙作響的啃食聲,更彷彿是一株株靈草發出的慘叫。
看到這一幕的木楨,只覺氣血上湧,一時間耳朵嗡嗡作響,彷彿靈魂出竅般,整個人不知如何動彈。
許是木楨激動的情緒,帶動沉重的呼吸,一旁嗚嗚咽咽的小彤,此時已然發現她的到來。
“十……十……十二……”
大概是心中太害怕,小彤整個人臉色發白渾身顫抖,結巴半天也沒喊出個完整稱呼。
聽到小彤的聲音,木楨出遊的神魂,才彷彿慢慢歸位,視線精準落在小彤身上。
“你知不知道,這三塊靈田的靈草,對木家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木楨氣到極點,但理智告訴她,現在並不是找茬的時候,衝小彤吼完這句話,人便衝進靈田之中。
她當然知道,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莊嬸,跟小彤並沒有關係。
但因為覺得自己刁難,便以毀壞公家財產的方式來整自己,這實在太愚蠢太讓人憤怒,也太過惡毒。
這已經不是用“家中遭遇不幸”這種理由能搪塞過去的,這就是蠢壞,就是品行不端。
木楨繃著一張臉,心中的怒火已經快把她燒沒,但捉靈蝸的雙手卻又穩又快。
壞人做完壞事,總是會回現場看看成果的。
就在木楨心無旁騖,飛快捉靈蝸時,莊嬸的身影便從靈田邊的樹後,鬼鬼祟祟探出來。
木楨猜到會有這一齣,所以對方已出現,她便迅速察覺到。
胖嬸走出樹後,面上幸災樂禍的表情才做到一半,木楨已經冷冰冰轉過頭。
“你現在敢說一個字,我就送你去見祖宗。”
木楨說話音量的高低,同平時並沒什麼兩樣,除了語調冷了些,甚至聽不出怒意。
胖嬸卻在對方看她一眼後,臉色瞬間慘白,涔涔冷汗順臉而下,整個人更是抖索著軟倒在地。
她很清楚知道,木楨此時說的這個祖宗,可不是木家活在族地的老祖宗。
震懾住莊嬸後,木楨沒空理會這邊,但看到莊嬸的小彤,彷彿總算從驚嚇中回過神。
“你為什麼這麼做?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我們被趕出去怎麼辦?你究竟為什麼這麼做?”
小彤根本顧不得莊嬸此時情形,只氣得滿臉通紅地質問對方。
幾日前她就發現她孃的動靜,好說歹說勸得她娘答應,不針對十二小姐。
誰知一轉頭,就把對方管的靈田,糟蹋成這個樣子。
最近谷中人誰不知道,十二小姐照管的靈田,是長得最好的。
大家都很高興,等著看最後的豐收,就這樣被她娘毀了。
小彤越想越傷心,忍不住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嚎什麼喪?!沒良心的小白眼兒狼!”
慢慢緩過神的莊嬸,瞪著眼睛低聲吼小彤一聲,又看了眼木楨的方向,壓低聲音警告小彤:
“少給我胡說八道,你娘可什麼都沒做,別自己照顧不好靈田就賴人。”
小彤被莊嬸氣得說不出話,畢竟才八歲,再少年老成也是個實打實的孩子。
她心中明白是她娘做的,但對方不打算認賬的行為,實在讓她無計可施。
見自己女兒被唬住,莊嬸彷彿由此獲得力量,整個人恢復常態,拍拍灰起身去拉小彤道:
“好了,十二小姐正忙著,咱們就不要打擾了,先回家吧。”
說著,扯了小彤的手臂就要走。
結果莊嬸才邁出一隻腳,就嚇得趕緊退回去。
就在她剛剛準備下腳的地方,一條粗大的荊棘,猛然朝著她的腿抽來。
這次的荊棘,可不像上次的木刺,只是嚇唬人的。
那荊棘猛然一抽,被抽中的大石頭“嘭”一聲,瞬間四分五裂。
“娘耶!!!”
要不是莊嬸滾得快,木楨又沒真的想要她命,這會兒怕是整個人已經一分為二。
看到那翻飛的碎石,莊嬸的臉上終於露出懼怕神色。
之前軟倒在地,不過是修士的威壓,讓她本能的下跪,但在莊嬸心中,她是木康的遺孀,木家不會有人真的動她。
如今看到木楨望過來的,充滿嘲諷又冷漠的眼神,她終於確定,這人跟別的木家人不一樣,她真的會殺了她。
見莊嬸嚇破了膽,木楨冷冷轉過頭,繼續處理靈田的靈蝸。
三畝靈田的靈蝸雖然多,好在木楨手腳麻利,且沒多久木繁家照看靈田,聽到動靜也過來幫忙。
小彤也沒有白待著,回過神同木楨說了一聲,便去把木雨凌也叫來了。
待到所有靈蝸捉完,日頭已經當空。
“萬幸只是傷了葉片,並不會完全影響收成。”
木繁家的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蟲洞,慶幸又心疼的感嘆。
木雨凌看了眼畏縮一旁的母女倆,面色凝重地問道: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靈蝸抓完,木楨的心緒已經平復,整個人又恢復成平日端莊溫和的模樣。
“是啊,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木楨說著,面帶微笑走到莊嬸面前,居高臨下的柔聲問道:
“不如,就讓莊嬸好好同我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