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自幼無父無母，是鄰家阿婆挖野菜養大的。
　　那天，我20歲生日的時候，腿腳不便的阿婆，走了十幾公里就為了給我送一塊蛋糕。
　　可是，蛋糕被扔到阿婆的臉上，就連阿婆也被一群人圍著羞辱。
　　我永遠失去了阿婆。
　　從那時起，世上再無阿婆的囡囡，只剩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阿婆死的這一天，恰好是我20歲生日。
　　剛出生時，我便被親生父母扔到了雪地裡。
　　是阿婆蹣跚著腳步，一步一步將我抱回去的。
　　那日，我正在宿舍溫書。
　　一向討厭我的舍友問我：“阮竹，今天你生日啊？”
　　我冷著一張臉，正專心致志地看著書：“對，怎麼了？”
　　舍友齊萊眨巴著眼睛，裡面閃著些幸災樂禍：“你奶奶來找你了。”
　　我渾身一愣，轉過頭看向她：“你怎麼知道？”
　　齊萊眼中惡意欲深：“在這裡哦。”
　　她將手機放在我面前，播放著一個視頻。
　　我渾身顫抖。
　　平日裡佝僂的老太太，茫然地跪在地上，領頭的那個女孩，將整個生日蛋糕扣在她頭上。
　　阿婆嚇得一直在顫抖，低著頭避開眾人的視線，手裡還想護著蛋糕。
　　視頻戛然而止。
　　我緊張地問，心裡有股不祥的預感，我咆哮道：“在哪裡？這是在哪？”
　　齊萊臉上揚起得意的笑，似乎很是欣賞我此刻的樣子：“後花園。”
　　我無暇顧及她，焦急地跑出了宿舍。
　　等到後花園時，周圍已經沒有人了。
　　阿婆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原地，身上沾滿了奶油。
　　我眼眶微熱，腳步踉蹌地跑過去，抱住阿婆。
　　阿婆看見我，像往常一樣，對著我慈祥地笑了笑：“囡囡，阿婆想給你送蛋糕…”
　　我無助地用袖子把她臉上的奶油擦掉，眼淚驟然間流了滿臉，肩膀不停地抽搐顫抖著：“阿婆，她們怎麼欺負你了？”
　　阿婆搖了搖頭，自責地低下頭，說：“囡囡乖，是阿婆給你丟人了。”
　　我搖搖頭，將瘦弱的阿婆拉進懷裡：“不是阿婆的錯，不是阿婆的錯…”
　　阿婆扶著我，艱難地站起來，她腿腳不好，這些年都是拄著柺杖走的。
　　這隻柺杖是我親手給阿婆磨好的，上面還刻了“囡囡”兩個字。
　　而現在柺杖已經被摔成一段一段地，阿婆心疼地看向柺杖：“可惜了。”
　　我和阿婆的家，在這座城市邊沿的一個小村子裡，只有一間簡陋的茅草屋。
　　我無法想象，年邁且腿腳不便的阿婆，怎麼跨越這麼多里路，就為了給我送蛋糕。
　　我扶著阿婆，緩慢艱難地走著。
　　夜色裡，我聽見阿婆心疼的聲音：“我的囡囡受委屈了。”
　　聽到這話，我心尖一顫，失語般地哽咽一瞬。
　　心中像被尖銳的荊棘扎一般，泛著一陣陣痛意。
　　阿婆有些哽咽：“都怪阿婆，要不是阿婆，我家囡囡這麼漂亮溫柔，怎麼會被人看不起。”
　　我腳步頓住，無法忍受地痛苦出聲，聲音嘶啞：“不，阿婆，這不怪你。”
　　“她們欺負我，是因為她們是壞人。和你沒有關係。”
　　阿婆聽到這話，說：“我的囡囡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那一夜很漫長，我和阿婆相互攙扶著，回到了承載我整個童年的茅草屋。
　　我躺在阿婆旁邊，她像往常一樣，拿著已經斑駁的蒲扇，一下一下地扇著。
　　嘴裡還溫柔地哼唱著，我從小聽到大的小調。
　　清晨，我迷糊地睜開眼。
　　一向勤勞的老太太，此刻還在安眠之中。
　　我好笑地看著一側的老太太，聲音輕輕地：“阿婆，該起床了。”
　　我臉上一僵，阿婆沒有動。
　　雙手有些顫抖，我輕柔地將手放在她臉上，慌張地喚：“阿婆…”
　　她臉上冰涼，早已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