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和丈夫相伴的第三十年，我才知他在外面还有个家。
　　从二十八岁到五十八岁，他从来没陪我回家过过除夕。
　　“我是科学家，为国家做事忙的很，哪有闲功夫浪费在这种事上，你思想觉悟这么低，一点都没有科学家妻子的风范！”
　　我收起了顾长雍看不上的小家子做派，愈加用心地支撑起这个家。
　　除夕夜，我冒着大雪为小孙女买要吃的糖葫芦时，却撞见顾长雍与另一个女人相吻。
　　“乖，今天陪你去看爸妈，一周不去，他们肯定想我这个女婿了。”
　　我才明白，从始至终，他没在意过我，何况我的家人。
　　除夕夜家家灯火通明，女儿和儿子一家在客厅举杯庆祝。
　　刚把最后一道糖醋鱼端上桌，屁股还没坐热，五岁的小孙女就撒娇求我帮她买串糖葫芦。
　　私心里我不想再出门，先是打扫卫生，后又做一大桌子菜，忙活了一天着实累的腰酸背痛。
　　儿子若有所感看了我一眼，嘴里动作不停，一口肉下肚，开口道，
　　“妈，我们都吃着呢，抽不开身，您给欣欣买下，哄好她，您再吃饭不迟。”
　　我低着头没出声，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儿媳连忙拽了儿子衣服，迂回地开口，
　　“妈，我们确实都吃着，您又一向疼欣欣，给她买个糖葫芦咱们不都高兴吗？”
　　一旁的女儿站起来想要比划什么，我使了个眼色让她坐好，应了声还是出门了。
　　除夕夜里，小区里都挂上了喜气洋洋的的灯笼，连门口的石墩都贴了个福字。
　　我不禁想起了顾长雍，一个星期前他回来过一趟，一开口就是实验室有事，除夕不回家了。
　　我习以为常，但仍询问他要不要我再提前包好饺子送过去，让实验室的同事一道尝尝。
　　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说饺子不值钱，送给别人也只会丢他的脸。
　　我捂着好不容易买来的糖葫芦赶回家，却在街边看到了本该在实验室的顾长雍。
　　他搂着一个女人，在路灯下旁若无人的亲着，比之年轻热恋的小情侣，更显得甜蜜。
　　我不知道我站了多久，直到他们亲完，顾长雍将女人搂紧，共撑着一把伞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我想骗自己是天太黑，可能看错人了，那并不是顾长雍。
　　可他身上那件驼色羊绒大衣做不了假，这件大衣顾长雍不常穿，却是呵护至极。
　　每次他交代我手洗完，更是会亲自监督我将大衣熨烫合适，生怕有一丝损坏。
　　我有一瞬间地冲动想要跟上去，可脚如灌铅般的挪动不了一步。
　　脑海里满是顾长雍对那个女人说的话，语气温柔缠蜷，
　　“乖，今天陪你去看你爸妈，一周不去，他们肯定也想我这个女婿了。”
　　结婚三十年，他一次除夕都没陪我回过家，原来是去见别人的爸妈了。
　　我失去力气瘫坐在地，手机却嘟嘟地响个不停。
　　有爸妈发的消息，问我顾长雍什么时候能见表弟一眼，好给他走后门安排个职位。
　　有顾城的电话，问我怎么还没回来，欣欣一直在闹，急得快哭了。
　　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与不甘仿佛在这一瞬间爆发，我的泪止不住地流，直到眼睛涩的生疼。
　　泪眼模糊中，我看到了不远处天边的烟花，像是一道亮光划过无边的黑暗，却又很快消失。
　　看着身上忘了脱下的老式围裙和手上又泛起的冻疮，我笑了。
　　烟花尚有一瞬间的美丽，可我的人生却光亮全无，像是滩死水，不见一点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