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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客厅里的碗筷还未收拾,桌上的食物残骸一点没有被清扫的迹象。
  我平静地走过,准备回屋换掉被雪水浸湿的衣服,却碰上了刚从卫生间出来的顾城。
  他一脸地不悦,“妈,你怎么给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昨天欣欣闹了好久,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也不接,今天你要是不哄好欣欣,她以后可不会跟你这个奶奶亲近。”
  我看着这个从我胯下生出的孩子,句句没问我的安危,句句都在指摘我,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无所谓。”
  顾城一听差点蹦起来,“妈,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欣欣可是您亲孙女,您不疼她疼谁?”
  “也对,您就是爱疼外面那些阿猫阿狗,什么货色都带进咱们家,一住就是十七年。”
  我利落地扇了顾城一巴掌,他一脸不可置信,“妈,从小到大,你可没打过我一回。”
  小时候的顾城不仅听话懂事,还会主动帮我分担家庭的重担。
  那时顾长雍待在千里之外的研究所里,几个月都难传个信回家,我又要上班又要带着顾城。
  他早早学会自己穿衣梳头,甚至会主动做好粥在胡同口眼巴巴地等我回家。
  漫漫寒夜里,总有他陪着我,日子虽然拮据但却安心地很。
  可眼前的顾城哪里还有以前的懂事模样?他生意越做越大,心也离我越来越远。
  这边动静闹得很大,除了欣欣,都被吵醒了,顾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
  江铃一脸愧疚地看着我,默默地收拾着碗筷,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换好衣服后,我接过她手中的碗筷,让她去休息,她却固执地不肯离开。
  我细细地擦掉她眼角的泪,“妈从来没觉得你是累赘,你永远是妈的女儿。”
  捡到江铃也是一个下雪天,当时顾长雍正陪我一起采购年货,却被一通实验室的电话叫走。
  我因为迷路的缘故,绕进了小巷子中,发现了当时还在襁褓里的江铃。
  抱起这个孩子的时候,她轻的不可思议,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后来查出她是先天性的哑巴,开不了口,身边所有人都在劝我把江铃扔回我发现她的地方。
  顾长雍更是因为她的存在觉得丢面,想要用离婚威逼我抛弃江铃,可我却坚持收养了她。
  既然注定让我遇见了她,那她就是我的女儿。
  顾城自从上次离开后,元宵节也没回来。
  爸妈从儿媳妇那边知道消息后,主动过来劝和,“乔啊,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你的孩子置气,讲出去丢不丢人?再说了,小城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还能真放下?”
  还没开口反驳,爸的声音就传过来,“江乔,你打电话催催长雍,你表弟那事什么时候才能办下来?要是一直办不好,耽误你表弟娶媳妇可怎么办,责任你能承担地起吗?”
  “找不到工作是他自己的问题,顾长雍没义务帮,他要是一直娶不上媳妇也是他没本事。”
  江德安话锋一转,陡然严厉起来,“江乔,你别以为自己嫁了个有本事的就忘了本,这点忙都不愿意帮,翅膀长硬了是吧,别说你现在六十,就算到八十,你爹我照样可以教训你!”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挂断了,琢磨着怎么联系顾长雍的时候,他主动回了家。
  他仍然穿着那件大衣,身姿挺拔,俊秀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沉稳。
  不可否认,顾长雍就是时间都会偏爱的那种人,即使已经老去,身上的气质却依旧吸引人。
  他没看我一眼,自顾自地脱衣服,将大衣递给我,说着已经说过不知多少遍的注意事项。
  我迟迟没接,他的脸上闪过恼怒的神色,“江乔,你没听到吗?”
  “你自己有手洗,你的衣服你自己愿意洗就洗,不愿意洗就扔了吧。”
  顾长雍脸上的惊讶毫不掩饰,蹙眉道,“江乔,你不会还是在生我除夕没回来的气吧。”
  “都说过了,我那是为国家做事,牺牲个人时间很正常,你作为我的妻子,也该体谅我。”
  换作以前,我一定会认真听顾长雍的话,并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够格。
  面对极其优秀,荣誉加身的顾长雍,我的骨子里总会有股自卑,生怕自己做错了事给他抹黑。
  可仔细想想,明明每次都是他顾不上家,最后却是他说教我,希望我改变。
  我开口反讽,“除夕的时候,抛下工作不做,和其他人在雪地里偷情也是为国家做事?”
  顾长雍怒火中烧,“江乔你胡说什么呢?我看你是年龄越大,只长白头发,不长脑子。”
  我与顾长雍对视,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缓缓开口,
  “既然你不认,那我只能去你单位了,总归他们能证明我是不是胡说。”
  顾长雍恼羞成怒,将一桌子东西打翻在地,那张几年前新照的全家福直接碎了。
  “我跟别人在一起又怎么样?江乔,这些年来,我待你不薄。”
  “如果不是我,阿城能那么顺利地获得教授的举荐信出国留学,现在生意做的这么大?”
  “如果没了我,你爸妈那边几次三番地想让人帮忙,又能找谁?”
  “你该知足的,至少我从来没有让她打扰你的生活,你现在依旧什么都不缺。”
  我看向这个与我同床共枕三十年的男人,有一瞬间地恍惚。
  他将出轨并隐瞒我的事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愧疚之心,陌生地让我心寒。
  我将准备冲马桶的洗菜水泼了他一身,他怒不可遏,大喊我是不是疯了。
  我没回答,端着一桶刷锅的水准备泼到他最宝贵的大衣上,尽数被他挡了去。
  满身脏污的他哪里还有那副斯文有礼的模样,收拾了几件衣服后直接离家出走了。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彻底隔绝了我和顾长雍纠缠的前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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