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莞爾並不笨,陸定川這話仔細品味多少有點拿捏她的意思。
大有些既然裴景瀾不叼他,那就從她身上下手的味。年紀輕輕,心思卻不淺。
反正他從來都知道黎莞爾喜歡自己,蠢笨無腦,廢物好欺。
明明早放下了,黎莞爾的心卻還是忍不住難受起來。
陸定川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麼離家出走嗎?
黎莞爾不信。
在他眼裡,在仙門修士所有人眼裡,她一個農修出身的天生小垃圾,永遠不可能和莫婉婉比。
即使莫婉婉要殺她,所有人也都當看不見,渾然不在意。如果不是她背後的靈玉峰還算有點用,大概人早就死了。
酸澀,糾結,難堪…少女的情竇初開是青澀野果,百味俱全。許是原身的影響,她的鼻頭又有些發酸。
黎莞爾抽抽鼻子,垂下的眼又抬起,好像沒聽懂陸定川話裡的深意:
“我師傅不喜歡別人知道他名諱的。謝謝你提醒,等我出去了就給我爹回信。”
“是有多大的架子連名諱都不能告知我們一二?黎莞爾,你當知道我們磬雲山的規矩。
有恩於我者,必報。
況且做師父的從頭到尾都沒說幾句話,你在這摻和什麼?是你看見婉婉師姐在這故意的?”
粉白紗衣的姑娘不知何時氣沖沖地站到了陸定川身邊,圓眼冒火,盯著黎莞爾的模樣只差把她吃了。
偏忍不住站出來的這個姑娘長得圓潤,怒火沖天也不見多麼可怕。相比之下黎莞爾身段高挑,妖豔冷傲的臉上眼角染著幾滴血,一身紫黑錦衣,雖有些狼狽但卻不妨入眼,怎麼看都更像吸人精氣的女魔頭。
她認得這姑娘。連山長老的寶貝弟子雀雙,天生醫修。靈器乃是一把流光溢彩的孔雀扇。
不過她們不熟。
她為啥罵她?哦,對了,黎莞爾的名聲太爛,但凡頗有身份地位的都能唾棄。
回味過來,黎莞爾臉色一黑。
…真是好無語。
又不是她讓這老妖怪不說話的,這也能罵。
殊不知她這黑臉的模樣在別人眼裡瞧起來像是鄙夷不屑,妖氣橫生。直叫雀雙一干看得更火大,一個個捏了拳頭。
陸定川眉頭微動,沒有說話。他只淡然地看著黎莞爾,眼中似有千言萬語。
黎莞爾倏地撇開眼睛。
陸定川慢慢皺眉。
“我的名諱何須爾等知曉。嗤…都說磬雲山弟子禮數週全,我瞧著卻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陸定川?我貌似在哪裡聽到過。至於是哪……興許是哪個說書館裡的。
你們磬雲山的規矩,不干我的事。你對我的徒弟咄咄逼人,卻叫我不舒心。
既然如此,我便讓你們報這個必報的恩。你們跪下同我徒弟磕三個響頭就是。”
沒否認反而順口就收了黎莞爾當徒弟,張口就是刺激。
只差嗑瓜子看戲的裴景瀾這才終於收起了興味,悠然地擺弄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手的一串黑色數珠,踱步到黎莞爾身邊,嫌棄地皺眉。
真臭。
黎莞爾這會想殺了老妖怪的心都有。
把陸定川這個赫赫有名的仙門天才放到人間說書館裡侮辱人,又要雀雙他們下跪謝恩……他到底要幹什麼?
為什麼仇恨全往她身上拉?!
這人肯定故意的啊!
黎莞爾再沒有經歷過比現在更可怕的氛圍了。
陸定川看她的眼神里罕見地透了徹骨的冷意。遠處的一干弟子也叫罵著。
雀雙只是對她沒好臉,對著長得天神似的裴景瀾剛才卻沒少眼裡冒紅心。此言一齣,臉上的驚愕藏都藏不住,指著他倆氣地結結巴巴:
“你,你,你們!你們居然這樣折辱人!”
“雀雙,不得無禮。”老而穩的一嗓子遠遠飄來,一下鎮住了場子。
除了裴景瀾以外的所有人都紛紛轉頭四下尋找,正此時頭頂上一下子落下幾個人。
仙氣隨著幾人下落四散,將魔窟的汙濁好好清了一番。正是毗邗掌門帶著人來了。
“掌門!師傅!”弟子們欣喜萬分,紛紛湧了過去。
“奇怪,影生怎麼也在?”
“影生師弟,別老跟個悶木頭似的不回話…”
毗邗掌門笑著安撫他們,隨後一揮拂塵,垂松的眼皮下一雙老卻炯炯有神的眼便盯了上來。
上位者天然的壓迫感隨著拂塵一同揮散至每個角落,黎莞爾不由自主低頭。
她偷偷瞥了眼自自掌門等到來面無表情的裴景瀾,有心想說什麼,可迫於形勢到底沒開口。
幾個長老與來的五弟子弄影生都忙著查探弟子傷勢,莫婉婉本想過來,卻被妙簡拉住,思量下作罷。
掌門輕渺渺飄到黎莞爾與裴景瀾跟前,受了陸定川與雀雙的禮,彷彿沒看見黎莞爾似的只對裴景瀾微笑:
“老朽便是磬雲山掌門毗邗,弟子們頑劣,叨擾這位修士了。”
果真不愧是掌門。
一張口,不問是非,先行謝,將第一門派的大氣展現地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