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漱現下也有些傻眼,她算是見多識廣,但也不曾遇見過今日這樣的情形。
兩個黑衣人見到她,當即便跪了下來,‘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
他們直挺挺地跪在那,一身正氣凜然:“公主,我們今日來,是刺殺您的。”
從他們跪下起,秦漱端起茶的手便定在那裡,沒再動過。
“……哦。”聽聞他們開口,秦漱將茶送到嘴邊,抿了一口,又十分淡定地將茶盞放了回去。
跪著的兩人互相看看,又有些忐忑道:“那、那我們就開始了。”
秦漱:“……嗯。”
南矜和辛執擋在秦漱身前,警惕地盯著那倆賊人。
卻見他們奔著多寶格去了,舉起上頭的珍奇瓷器朝地上砸。
嘴裡還喊道:“便是公主又如何,得罪了我家,也休要得了好去!”
聲音響亮,傳出去老遠。
一邊說著一邊又拿起個青釉弦紋瓶,狠狠地朝地上砸了下去。
彼雀在一旁看得心疼,默默地在心裡頭數著:粉彩梅圖雙耳瓶一隻,青瓷膽式瓶一隻…
秦漱看著擰眉,她倒不是心疼這些東西,而是這兩個賊人的行為實在太過怪異。
彼雀衝著方才捱打的那人,試探地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賊人:“我叫何生,他叫何竹。”
何竹:“人家問你呢,說我作甚?”
彼雀:“你們主子是誰?”
何生:“不能說。”
彼雀:“那你方才怎麼就說了?”
何生羞憤:“我還能次次都管不住嘴嗎!”
屋子裡的人:“……”
屋子裡的東西被他們砸得差不多了,兩人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幾個瓷瓶。
將裡頭的東西往地上倒,那個叫何生的一邊倒一邊解釋:“公主莫怕,這些乃豬血。”
秦漱放眼瞧過去,這屋子裡頭還真像是遭了一場刺殺。
何生與何竹忙活完了,齊齊朝秦漱抱拳:“公主見諒,我們告辭了。”
屋子裡的人尚未回過來神時,便又見這兩人去而復返。
倆人扭扭捏捏:“那個、公主,可不可以勞煩您,差個人送我們出去,您府上實在太大了…”
秦漱看著這兩雙單純的眼睛,嘴角抽了抽,她現在可以肯定,對方是友非敵。
她朝彼雀抬了手,讓她將這兩人送出去。
何生、何竹兩個人出了公主府,便直奔另一處府邸,亦是翻牆而入,徑直來了一座不起眼的小院。
這小院雖說算不得破陋,但一應置物卻有些年頭。
兩人熟門熟路地進了屋子,朝上首的人覆命:“公子,我們幸不辱命。”
書案前坐著的人沒有開口,良久,何生、何竹才聽見他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來,卻是對著一旁小廝打扮的侍者說的。
“你派他們兩個去的?你是故意要將我的臉丟盡不可?”
何生、何竹聽了這話,有些委屈,辯解道:“公子,我們二人沒迷路。”
被叫公子的人聞言臉色才算好些,卻又聽何生喜滋滋地道:“公主人真不錯,還派人將我們送出府呢。”
他話音一落,便聽見書案後頭那人隱忍的嘆氣聲,何生頓時不敢說話了。
見一旁的侍者朝他們擺了擺手,何竹趕緊拉著何生跑了。
兩人一走,書房裡就安靜下來。
侍墨討好地衝著宋郇笑:“公子,您不是說派兩個身手好,有分寸的人去,千萬不得傷到公主半分麼。”
“屬下左思右想,還是他們二人最合適不過了。”
被何生與何竹稱作公子的人,正是宋郇。
宋郇幾乎能想象到,這兩人在秦漱面前給他丟了多大的臉,一想到此,宋郇就覺著額角的青筋直蹦。
萬幸,秦漱不知道這倆東西是他的人,往後藏好了便是。
不過半日,外頭就傳出崔家暗殺景元公主的事。
坊間雖不知崔家何時同景元公主結了仇怨,但皇上心知肚明。
崔家定是暗恨景元壞了他們的事,害得崔懷英降了官職,才心生怨恨挾私報復。
皇上將摺子狠狠一摔:“好個崔家,他這是在同朕撂臉子。”
他指著內監道:“你去,傳朕旨意,賜景元公主五千私兵,從禁衛軍裡選些好手過去,朕倒要看看,他崔家是不是要反了天。”
“是,老奴這便吩咐下去。”
宮裡送來私兵和壓驚的藥時,秦漱正在躺在美人榻上,由彼雀喂著果子吃。
她聽到消息,騰的一下坐起來了:“父皇給我送了什麼?”
南矜道:“五千私兵。”
秦漱從何生、何竹兩人怪異的舉動想起,心中便漸漸明朗,不管對方是何人,這次都幫她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對方藉著她與崔家發生齟齬之事,上演了一齣自導自演的刺殺好戲,並嫁禍給崔家。
父皇才剛發落了崔家,就出了這檔子事兒,幾乎是將不滿擺在明面上了,父皇怎容得下旁人如此挑釁,如此,倒是便宜了她。
五千精兵皆出自禁軍,若這時候有誰打起這些私兵的主意,很難不招了父皇的眼,難保不會將他們與崔家聯想到一處。
也就是說,短時日內,不會有人再有與她聯姻的心思。
秦漱當真是好奇了,何生與何竹背後的人到底是誰,是故意幫她,還是無意為之?
竟然連父皇的心思也算得絲毫不差,招招出其不意,手段絕妙,讓人驚歎。
有人歡喜有人愁,崔家便是愁的那個。
崔懷英自從聽聞聖上賜了景元公主五千私兵起,便坐立不安。
崔氏安慰道:“老爺不必憂心,公主遇刺之事,與我們何干,聖上絕不會無故遷怒咱崔家的。”
若不是崔氏得罪了景元公主,哪裡來這一堆糟心事,崔懷英心煩道:“那王家的事也與你無關,坊間是怎麼傳的?”
崔氏聞言不吱聲了,提起這事兒她也委屈,若不是為了躲旁人的指摘,她也不至於好些日子不敢出門。
管家聽了個小廝稟報,在門外頭輕輕釦了門。
聽見裡頭應聲,才恭聲道:“老爺,外頭傳了消息,說…說…”
崔懷英道:“還不快說,吞吞吐吐的作甚!”
管家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敢再耽擱,趕緊將聽到的消息報了:“回老爺,聽聞聖上已經下旨,戶部尚書的位置已定了人,是王家二房老爺,王緙。”
管家說完,便聽見裡頭一聲茶盞摔碎的聲音,接著便傳來崔懷英氣極的罵聲:“他王緙倒是平步青雲,一個庶子,現在倒成了我的上官,聖上這是在故意辱我!”
他說著狠狠地拍了兩下腿:“也不知哪個孫子在這節骨眼兒上刺殺景元公主,奸賊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