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见到沈年，是出宫后的第三年。
　　我像往常一样到江边浣衣。
　　邻居和我说：「听说，如今的贵妃娘娘布衣出身，得蒙宠爱是因为长得像天子早逝的心爱之人。」
　　我笑而不语。
　　翌日，护卫围了我的小院。
　　天子身着常服，眼眶微红。他缓缓对我伸出手，声音沉得有些哑：「阿离，凛儿病了，他很想你。」
　　我和皇帝有一个孩子。
　　那时，沈年还没成长为杀伐决断的帝王，只是皇位斗争中最冷门的一位皇子。
　　沈年不好女色，我是他唯一的正妃。
　　在府中，花下饮酒，月下弹琴。他的唇总是微凉的，轻轻贴近我时有一丝寒冷。
　　「阿离。」
　　他情深时，一遍一遍念着我的名字。
　　「我想争帝位。」
　　朝野上下，只知道四皇子沈年是个不恋争斗的透明人。就连太子和五皇子竞争得最激烈的时候，他都隐藏得极好。
　　在我面前，他从来没有掩饰过野心。
　　他说，我是他的妻。
　　他说，倘若有朝一日，站在权力之巅，也一定会把锦绣河山拱手在我眼前。
　　我信了。
　　「殿下所志，亦是妾身所志。就算是下地狱，妾身也会陪你。」
　　我下了决心，就算沈年要走的是一条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荆棘之路，我也会陪他走到最后。
　　夺权之路注定艰辛。
　　我不怕
　　我以为我与他相爱。
　　那时，我爱沈年，爱到愿意为了他去死。
　　我在棠州生活了三年。
　　三年里，我将小小的一方院子照顾得很好。
　　春日时迎春花爬满矮墙，夏日里绣球花开得灿烂，秋天我会扫了扫院里的落叶，煮上一壶茶。至于冬天，则倚在窗边静看落雪。
　　日子过得恬淡，从前像前世那么远。
　　我原以为，这一生与沈年都不会再见。
　　那时我毅然离开宫中，便做好了如此打算。
　　一别两欢，各生欢喜。
　　这可能是我与他最好的结局。
　　「凛儿如何了？」
　　我顿觉五雷轰顶，手中正在浣衣的衣物掉落，心瞬间紧成一片。
　　当年我离宫时，沈凛才将将四岁。
　　小小的人儿哭成一片，哀求我不要走。
　　我舍不得沈凛，
　　却不得不离开伤我至深的皇宫。
　　沈年抓住我通红的手掌，眼里俱是心疼，一滴泪竟不自觉的掉下来。
　　「入秋时，凛儿生了场大病。数月了还不见好，他烧得迷迷糊糊时，在唤你的名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阿离，凛儿是你的孩子。」
　　沈年的神情，我是见过的。
　　离宫前一天，他死死得抱着我，眼睛腥红，也如现在一般。
　　我向来贪恋他的怀抱中的温暖，可那一次我却觉得无比冰冷。
　　「阿离，你若敢走，我会杀光你心系之人。」
　　少年帝王用人命作为威胁。
　　我知晓沈年向来说到做到。不过，我的至亲，兄长，胞妹都在沈年的夺位之争中丧生。
　　他便是杀尽天下人，也与我没有丝毫关系。
　　我笑得凄然：「陛下忘了，我早已没有牵挂之人。」
　　沈年的眼中充斥着绝望和无可挽回的痛苦。
　　他不死心：「倘若我执意要留你呢？」
　　我面无表情的回答：「那请陛下提前为我准备好一副棺材，将我葬在山清水秀的地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