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后冷宫的日子里，日日与我做伴的只有蛇虫鼠蚁，我救赎的三个男主再没有人来找过我。
　　在天道的声声催促下，我清楚我还有最后三天。
　　可我对救赎他们早不再抱有希望，还是忠心的小娥日日与我传信。
　　我知道，我的父亲风光认下了舒云为女儿。
　　他们本就是父女骨肉，而我不过是天道派下来有名无分的庶女。
　　我打开小娥，给我最新的传信。
　　展开泛皱的纸团，里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小字。
　　“隔日，舒云举行封后大典。”
　　手中纸团又一次被拧成一团。
　　我自嘲地笑了笑，比起救赎失败被天道斩断妖骨无法得道成仙。
　　我可能更无法释怀，顾宸曾经许诺我的皇后之位，是如此的廉价。
　　一夜未眠，一早我便收到了顾宸与舒云的喜酒。
　　九千岁把喜酒端过来时，我还在浆洗着麻布衣服。
　　他见我满手冻疮，不屑地捂住口鼻。
　　“阿黎，几月未见，竟也糟蹋成这样了。”
　　“你可知，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封授之日。”
　　我不发一语，反复捶打衣物，却被冷言冰呵责。
　　“这皇后娘娘赐酒，一介妖妃还不叩头谢恩！”
　　我释然笑笑，对着冷言冰体面行礼，接过喜酒，怅然下肚。
　　他们不知，这喜酒早就被我要小娥调包。
　　或许，只有一杯鸩酒下肚，他们才会后悔
　　爆竹炸响，我看着冷言冰决绝的背影连带着烟尘一起消散于冷宫。
　　毒劲瞬间散遍我的四肢百骸，我蜷缩在地，拧成一团。
　　我快死了。
　　像是在无数个深夜，会隐隐作痛的伤疾一般，痛苦把我逐渐撕裂。
　　往日有父亲为我四处搜罗民间草方，顾宸替我亲煮汤药，连冷言冰都会一遍遍揉捏我的伤口，问我可还好？
　　可如今，他们心中只有敌国细作而已
　　我双眼开始涣散，绝望之际，再次听见天道冰冷的声音。
　　“悔恨值正在积累，红鲤，你还有最后一天”
　　悔恨？回想起三个男主的果决，我想不出他们会为我悔恨什么？
　　我的灵魂飘荡在空中，四处打探。
　　却在冷宫不远处看见冷言冰手中正亮着一抹火光。
　　我怔了片刻，还记得初见冷言冰，他还是最低贱的洒扫太监。
　　那日，他打翻了一罐花盆，便被总管罚跪在花房门口不吃不喝三天。
　　我手中拿着皇上赏给我把玩的烟花，看见他时，已是深夜。
　　我将他扶起，可他早已站不起身来，泪水早就布满眼眶。
　　最后，我在他身边点起三束烟花，一盘吃食，一罐热水，要他撑过了最难熬的夜。
　　他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烟花为信，此生只做我的忠仆。
　　可如今伤我负我是他，在外偷偷点起烟花也是他
　　我想，冷言冰那样一个视权力为命之人，定然不会兔死狐悲，为我伤心悔恨不已
　　那束烟花，或许只是想和我做个了断。
　　烟屑与日光交错打在冷言冰骨皮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悔恨。
　　直到小娥匆匆忙忙赶来，他一向冷傲的脸才泛起波澜。
　　“大人，快去看看娘娘吧！娘娘薨了！”
　　冷言冰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带着丝不屑开口：“想以死来挽留我吗？难道他不清楚，以死相逼是最愚蠢的理由吗。”
　　小娥眼眶湿红地又一次开口：“大人，娘娘的尸骨现在还留有余温，如此您也不愿意去看一面吗？”
　　冷言冰一向清楚，我们主仆最是情深。
　　他此时看见小娥泪水如珠滚落一地，一张脸也顿时阴寒起来。
　　小娥将冷言冰带到我面前时，我一张脸也因中毒而变得乌黑。
　　冷言冰不屑地挑了挑我的尸体，冰冷开口：“小娥？你的主子想要假死逃宫，你也知情不报吗？”
　　小娥搂起我的尸身，哭到哽咽。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冷言冰会一剑残忍斩下小娥的头颅。
　　“如此心疼，不如下去陪你的主子，以尽忠心！”
　　温热的血液穿透过我的灵魂，散了一地。
　　九千岁，当真绝情！
　　我看着小娥小到缩成一团的尸体，心里像是有无数绵刺一般，悔恨不已。
　　关在冷宫的数月，小娥的日子一定比我还难过。
　　她清楚冷宫吃食糟噎，便总揣在怀里一块膜，连把胸口烫破皮也不喊痛一声。
　　她待我真心，我也知她不易。
　　箱匣子为她置办好的嫁妆还未送出，便就看见她的尸身躺在地上。
　　我的心忽地碎了，怎么都拼不好了
　　我绝望地对天道开口：“天道，我不救赎他们了，我也不要再积攒悔恨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