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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禾菀倒不是在骗首辅大人。
她不敢!
她是真的要去老夫人院子里,看着老夫人吃药。
老夫人吃过药,吃了颗甘蔗汁浸过的梅子,拉过宋婉仪到榻上,点着她的小鼻子,“怎地这般胆大?”
又给她喂了一颗。
“祖母,今日之事怪我,是我没有看好婉仪。”
“不怪二嫂的。”宋婉仪小脸急红了,含着梅子口齿不清地解释着,“是婉仪想去找二嫂,但是找错了地方,在花园里等二嫂,不曾见到二嫂回来的。”
宋婉仪还未识字启蒙,不识得院门上的字。
傅禾菀的院子和凌大人的院子只隔着一条青石过道,两处院子建得极像,宋婉仪认错了也不奇怪。
这是傅禾菀奇怪的是,为何凌隽驰的侍卫没有将宋婉仪拦下,竟还放任她进去了。
那糕点也不是顷刻间能变出来的,肯定是早已吩咐下人去做了。
“禾菀,你今日见到了凌大人,觉得他如何?”
“祖母这话,孙媳不懂。”
“太皇太后信任你我,让你我盯着他一些,尤其是他同太后娘娘的关系,毕竟不是亲姐弟,他却为太后母子做了许多,你不知道,若非是他,当今圣上无法如此顺利登基。”
“太皇太后虽感念他护住了她嫡亲皇孙,却也猜忌他同太后娘娘的关系,所以若你亲族中,有容貌姣好的姐妹,可邀来府上。”
“小凌大人若是等府邸建好之时,便能娶妻纳妾,太皇太后能稍稍放心一些,你也能在太皇太后那里挣得得些许功劳。”
傅禾菀总觉得,太皇太后将凌隽驰安排到侯府,不止是想帮他娶妻纳妾的。
但皇权之争,与她无关,她也无意掺和。
“孙媳知道该如何做了,会尽量投其所好的。”
“尽量去做,但也别惹怒他,之所以让你从你亲族中选,便是想着,他若是同你成了亲戚,日后你和雪娘的事情,他兴许能保持中立的态度,于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禾菀知道了。”
“至于婉仪,她确实不该由你来教养,让她待在我这边吧,只是这孩子喜欢你喜欢的紧,你可愿得闲后来陪陪她?”
婉仪的母亲是个姨娘,过世的早,所以婉仪算是老夫人养大的,老夫人疼爱一些,无可厚非。
可她却无法待宋婉仪如女如妹了。
可老夫人已经这般说了,傅禾婉只得先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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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隽驰入府之事已经尘埃落定,侯府已定好日子设宴款待,傅禾婉打听凌隽驰喜好之时,也知晓一些他的口味,经过广平侯夫人的首肯,这次家宴,口味紧着凌大人,按照传闻中他的喜好,一一备齐。
宋淮同凌隽驰同桌而坐,一壶酒下肚,已是飘飘然,“兄长”二字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后背惊出了冷汗。
这名头,要凌隽驰来承认才行,他这急于攀附的模样,被他爹狠狠地瞪了一眼。
没曾想凌隽驰却是应下了,“妹夫。”
宋淮大喜过望,拿着酒杯的手喜不自胜,都在控制不住喜悦地轻颤。
这时候凌隽驰又朝着傅禾婉看过来,“二嫂,坐下一同用膳吧。”
这一声二嫂唤的,将全桌人都唤懵了。
哪来的二嫂?谁是二嫂?
傅禾婉只好不情不愿地坐到了宋淮身边。
侯府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称呼的是傅禾婉。
将礼节虚名看的很重的侯府,此时此刻仿佛全都忘了这些,大有凌隽驰即便称呼她为侄媳妇,宋淮都能应下来的样子。
“我是同婉仪一起叫的。”凌隽驰补了这么一句。
侯府夫人听到一个小庶女竟讨得了首辅大人的喜欢,甚至还在凌隽驰这里有了姓名,日后怕是要高人一等了,脸色尴尬了一瞬,又急忙掩饰了过去,让人将婉仪叫过来。
小姑娘还未近前,雪娘就急忙开口,“婉仪,来二嫂这边。”
这话一出,宋淮大惊,“雪娘,你胡说什么?”
雪娘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她急于和婉仪亲近,竟脱口而出,她哥哥上一句还说,是同婉仪一起称呼傅禾婉为二嫂的。
雪娘急忙去看,发现她哥哥脸上的笑容不在。
她吓得脸色一白,想解释并非想拆兄长的台,可却觉得说出来显得她更加无知愚蠢。
这时候宋婉仪跑了过来,怯生生地看了众人一眼,最后还是跑到了傅禾婉身边,“二嫂,二嫂。”
不怪首辅大人叫她二嫂叫的这般顺口,这小姑娘简直是把“二嫂”这个词挂到了嘴边,仿佛只会说这两个字。
傅禾婉听着,都觉得她只剩下“二嫂”这个称谓了。
“婉仪,怎可这般没规矩,桌上有贵人,你躲在你二嫂身后作甚,还不快来拜见首辅大人。”广平侯夫人轻声呵斥。
其实是为了给雪娘解围。
她儿子这妾室,虽说了蠢话,但奈何是首辅大人的妹妹,眼下只得帮她来解围。
“婉仪拜……拜见凌大人。”宋婉仪磕巴了一下。
傅禾婉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凌大人安。”
宋婉仪急忙奶声奶气,有样学样,“凌大人安。”
凌隽驰耳边响起的却是方才傅禾婉轻声细语的那句,“凌大人安”,不止在他心中讲话好听,在耳边也是这般,温润泉水,涓涓细流。
凌隽驰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褪下了手指上先帝御赐的扳指,递向宋婉仪,“赠你了。”
宋婉仪慌张地看向傅禾婉。
傅禾婉拍了下她的小肩膀,“快去接着,记得谢恩。”
宋婉仪乖乖过去接下,谢恩,这下侯府众人,看向小姑娘的眼神全都不一样了。
包括傅禾婉。
没想到凌隽驰入府之后,这小丫头竟得了如此机缘,日后不管是嫁下人还是嫁给纨绔,皆是无人敢轻慢她。
傅禾婉这一世不愿教养宋婉仪,却也希望宋婉仪能好好活着,百岁无虞。
酒过三巡,宋淮已经醉的直不起腰,却仍在小厮的搀扶下,执意送凌隽驰回院子。
傅禾婉在后面跟着,就听着宋淮说他与雪娘如何如何相遇。
如何如何豪掷千金,一见倾心,再见赎身,三见置办了宅子。
如何如何对她的发妻毫无感情,新婚之夜都未曾圆房。
傅禾婉在后面听着,恨不得给他一棒槌。
宋淮醉酒之后,讨好之态表露无遗,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就差对着凌隽驰发誓,此生此世只对雪娘倾心。
——若是将宋淮活埋了,再嫁祸给首辅大人,雪娘守活寡,同兄长断绝关系,岂不是妙哉?首辅大人杀人无数,给他的小院子多加一处肥料,宋淮这辈子活得还能有点用处。
前面的凌隽驰脚步忽地顿住。
——他为何突然停住?吓我一跳,罢了罢了,想想便罢了,这作孽的侯府,这造孽的首辅,若是惹了首辅大人,怕是像是大哥书信里说的那般,我的脑袋也连着脖子晃晃悠悠。
前面的凌隽驰,突然转头朝着她看过来,眼神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
傅禾菀怒从中来,这凌大人吃了酒倒是也不装了,这是在因为宋淮说的这番话在笑话她?
成亲三年,甚至都没被夫君碰过一下,是在笑话她这点是吧!
不然他为何要一脸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