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老夫人也只是問問傅禾菀,沒想著她能答出多少,想著總比她這不成器的孫兒考慮的多些,卻沒想到,禾菀竟將所有關係都想了進去。
“聽到了嗎,你連內宅婦人都不如,你自己想想,你這一齣是為了什麼!你既和凌大人成了親戚,就該步步小心謹慎,可現在卻得意忘形,自己挖坑自己跳,
太皇太后那邊我明日腆著老臉進宮去說清楚說明白,至於凌大人那邊,既他是你親大舅兄,你便自己去請罪去吧。”
“是。”宋淮臉色一陣青白,只得乖乖應下。
“禾菀,你也退下吧。”侯府老夫人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朝著兩人揮了揮手。
傅禾菀低頭,心中有些許愧疚,囑咐了何媽媽幾句,這才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宋淮仍由小廝攙扶著,正站在廊下目光陰沉地看著她,恰好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何不早些規勸我?說清楚這些利害關係?”
傅禾菀抬眸,眸光冷淡,“我一不知你要去何處吃酒,二見不到你的身影,三不知你心中所想,如何規勸?”
“夫君,妾身勸你還是儘快去見凌大人,說清緣由比較好。”
一想到他這番是要去見凌雋馳,宋淮頓時沒心情責問她,而是由小廝攙扶著,一直跟在傅禾菀身後。
很快,兩人一前一後的便要走到玉璋院了。
遠遠地,依稀看到有人跪在院門口,離的有些遠看不清,到了近處,才發現是雪娘。
雪娘看到宋淮,眼淚就落下了,她急忙去擦,卻又急忙低下頭,不敢去看宋淮,一副犯了大錯的模樣。
宋淮被攙著走近,“凌大人可回來了?”
“大人未曾回來。”
“你可知凌大人何時回來?”宋淮捂著胸口,他衣服正面被抽破了一些,漏著風,風一吹,鞭傷更是火燒般的疼。
“凌大人今日在刑部審犯人,至於今夜會不會回來,我們也不清楚,若是二公子也想等著,那便在門外等著吧!”
宋淮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雪娘,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問出口。
“凌大人竟不肯讓雪娘入內嗎?”
“凌大人說了,任何人都不得入內!”侍衛低頭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
宋淮皺眉,他得在這裡等著凌雋馳,好能在凌雋馳回府之後同他說上話。
可站在門口又不像話,他這傷也得上藥。
離這裡最近的當屬傅禾菀的院子了,說起來這清輝院,該是他和傅禾菀的院子。
只是他從未有過和她住在一處的想法,所以自成婚以來,都是傅禾菀獨自居住的。
若是傅禾菀真有心,這時候就該為他找府內的大夫,再請他進去坐坐。
他正想著,一轉頭,發現傅禾菀竟早已經頭都不回的進了她的清輝院,又是啪的一聲讓丫鬟落了門栓。
“玉兒,回解語院,為二公子拿一件披風,再去問府裡的大夫要些傷藥。”雪娘聲音細弱地吩咐著她的丫鬟。
宋淮心中頓時暖和了不少,目光落到了雪孃的雙腿上,“玉兒,再去給你家主子拿個軟墊。”
雪娘滿眼感動,“夫君……”
不遠處,冬竹透過門縫瞧著,瞧到了這一幕,急急跑回了屋子,將看到的和傅禾菀說了一遍。
“二公子可真疼雪姨娘,這副恩愛模樣看著我真來氣。”
傅禾菀剛翻開書看了一眼,聞言輕輕笑了一聲。
“主子您笑什麼?”
春桃一把拉住她,“笑你傻呀,若二公子是真的疼愛雪姨娘,那就別顧及凌大人的怒火,別讓雪姨娘跪著便好了嗎,這不還是讓拿了一個軟墊接著跪嗎?”
冬竹頓時明白了,急忙給傅禾菀倒了一杯熱茶,“那還是主子的計策妙,請了一直送禮無門的羅夫人,又讓奴婢們偷偷放出了一些凌大人提拔二公子的消息,竟一石二鳥,讓凌大人和雪姨娘生了嫌隙。”
傅禾菀放下書本,搖了搖頭,興致缺缺,“本來他們如何,與我何干。”
她也不想設局離間,但她深知雪娘秉性,上一世凌雋馳沒有入住侯府,雪娘仍靠著首輔親妹的身份,在府中對自己百般打壓。
現今凌雋馳暫住侯府,正方便了雪娘和凌雋馳培養兄妹關係。
若是這兄妹關係培養的比上一世關係還要親厚,恐怕她還來不及幫父兄查清真相,就要先一步被雪娘弄死了。
————
宋淮這一等,便是等了一天一夜,第二日,黑雲壓城,風愈發的大,他這傷是真受不住了,原本他不肯換衣服,暫時沒有治傷,便是要給凌雋馳看的。
這下實在是撐不住了,便回了解語院,請了大夫正要上藥,小廝就過來報,“二公子,凌大人回來了。”
宋淮一把推開大夫,穿著昨日的舊衣裳,直奔玉璋院。
頃刻間瓢潑大雨落下。
傅禾菀舉著一把油紙傘,去理完帳往回走,路過老夫人院子,沒入內,結果沒走幾步,就在亭子裡看到了凌雋馳和他的侍衛衛三。
“凌大人?”
“剛從老夫人院子裡出來,便下了雨,二嫂可願同行一段路?”
傅禾菀沒讓丫鬟跟著,此時就一個人,一把油紙傘。
“我這把傘,怕是容不下三個人。”
“衛三在這裡等雨停便好了。”
“這,恐怕於理不合。”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凌雋馳說完,便聽到輕柔的嗓音在他心裡響起。
——我人怕是也活不成。
凌雋馳挑眉看向她,為何活不成?
傅禾菀語塞了好一會兒,想著首輔大人看起來是片刻都不能等的樣子,擔心他有急事要處理,她也耽擱不起首輔大人的急事。
“那委屈大人了。”傅禾菀移步上前,將油紙傘傾斜了少許,一些雨砸到了她的後背上。
凌雋馳避開了她的手,握住了油紙傘的木柄。
“二嫂怕是舉不了那麼高,我來拿著吧。”
傅禾菀沒有推辭,凌大人身量比宋淮還要高一寸,若是讓她來拿傘,怕是要雙手託舉著,一步都走不了了。
亭子裡的衛三,看到大人和二少夫人離開了,才從亭子裡翻出去,將扔到花叢裡的那把油紙傘給撿回來。
傅禾菀行至過半,忽地想到,她可以把油紙傘給他們主僕二人,她在在亭子裡等著人來接,怎麼就稀裡糊塗地真和凌雋馳同一把油紙傘同行了。
可現在折回去,又顯得扭捏,反倒惹首輔大人不快。
她目光一垂,忽地看到了凌雋馳衣袍內側濺到了幾滴血。
又想到了大哥信中說的那個,被砍了頭的太監的故事。
——若是讓凌大人知道是我坑了宋淮,順帶將他給坑了,明日滴在他袖子裡的血,會不會就是我的了。
凌雋馳垂眸,拿餘光輕掃了一眼,正看到她似蹙非蹙的眉,睫毛緊張地在撲閃。
難怪今日看著多少有些怕他。
凌雋馳換了隻手拿傘,抖了下沾了血袖袍,將手臂背到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