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烈士之女，父母雙亡。
　　許宴疼我小小年紀便孤身一人，替我教訓那些在背後議論的同學：
　　“人家是烈士子女，父母壯烈犧牲，你們在這汙言穢語，嫌命長了是吧？”
　　高中三年，他護了我三年。
　　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我得跟他上同一所大學，這樣他才能時時刻刻替我撐腰。
　　結果高考報志願的前一天。
　　我聽見他對隔壁班的陳琳說：“咱兩的娃娃親上大學就可以開始談了。”
　　隔天，我改了志願，選了一個離他最遠的城市。
　　我改志願這件事，只有同桌陳淼淼知道。
　　她小心翼翼地趴我耳邊竊竊私語：“你真改啊，萬一許宴知道了發飆怎麼辦？”
　　“那就別讓他知道。”
　　高考在即，任何風水草動都有可能影響發揮。
　　他護了我三年，我不想在這樣重要的時刻當一個攔路虎。
　　“不過你為何改志願啊？”
　　我捏著手裡的志願表，塞進書包的最裡層。
　　陳淼淼的問題，讓我想起昨日所見。
　　我拎著水瓶去打水，卻見茶水間門口，有兩道人影交錯並行。
　　是許宴和隔壁班的陳琳，他們在走廊有說有笑。
　　我本想快些打完水，跑上前嚇一嚇許宴，卻在無意間聽見他對陳琳說：“咱兩的娃娃親上大學就可以開始談了。”
　　我忍不住恍惚，忘了自己還在接水。
　　直到滾燙的熱水順著瓶沿澆在手上，我條件反射鬆手。
　　瓶子哐噹一聲砸碎在地，濺起一地水花。
　　慌亂瞬間，我下意識扭頭望向茶水間外。
　　許宴奔我而來，迅速將我拽到隔間，用冷水沖刷我紅腫的手。
　　“這麼笨，接個水都能燙到？”
　　我盯著他骨像優渥的側臉，蹙眉為我擔憂的表情，只覺自己像極了小說故事裡的女主。
　　可惜我沒有女主那樣漂亮的容顏，也沒有一個能與許宴相睥睨的家境。
　　我只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
　　
　　高一那年，班裡填家庭信息。
　　班長收我的表，看見父母那攔空空如也。
　　他當即吃驚地喊了出來：“應茵茵，你沒爸也沒媽啊？”
　　剛從縣城來到市裡的我，本就自卑敏感。
　　班長的話，讓我捏緊手心，抬不起頭。
　　鼻腔裡細細拉出的一聲“嗯”，都能感受到教室此刻的寂靜。
　　從那以後，同學們看我多多少少都帶著些憐憫和同情。
　　加上我性子靜，不愛說話，很快便成了同學們眼中的“怪人。”
　　一次體育課後，生活委員回到教室紅著眼眶喊：“班費不見了！”
　　眾人搜查，將矛頭指向我。
　　“整節課就你肚子痛留在教室，是不是你拿的？”
　　我解釋說沒有，他們不信，將帽子往我頭上扣。
　　“你是不是沒錢花了呀？”
　　“你爸媽死前沒有給你留錢嗎？”
　　“沒錢上什麼學啊”
　　我這些年小心翼翼藏起來的自尊心，被擊成粉碎。
　　一個籃球騰飛而起，砸向那名咒罵我的男同學。
　　許宴逆光而來，單手插兜，蹙眉訓斥：“沒有證據的事，你們在這顛倒什麼黑白？”
　　“再說了，人家是烈士之女，父母為國家為人民壯烈犧牲，你們倒好，在這汙言穢語汙衊人家女兒，嫌命長了是吧？”
　　他替我教訓了那些嘴碎的同學，又替我正了名。
　　從那以後，我開始有了朋友。
　　人也逐漸開朗了起來。
　　他看似桀驁不馴，卻能細心地察覺出我怕黑，在晚自習後，藉口吃撐了送我回家。
　　他會在我拮据時，看穿我的偽裝，往我的飯盒裡塞了兩支雞腿。
　　“小爺減肥，替我多吃點。”
　　他成績很好，是校裡最有望上華清的重點學生，卻最是喜歡同我呆在一塊兒消磨時光。
　　我敏銳的小心思，他都能察覺。
　　也曾笑著對我說：“茵茵，你跟我說話，不需要顧慮這麼多。”
　　他對我的好，超出友情，戀人未滿。
　　年少那顆懵懂又稚嫩的心，因少年的不斷靠近迸發出愛的幼芽。
　　同許宴一起上華清，先他一步告白，成了催動我學習的原動力。
　　因此，他將隔壁班陳琳帶到我們一同消磨時光的秘密基地。
　　我也理所當然以為，許宴只是為了讓她來教我學習。
　　從未想過他是想同未婚妻待到一塊兒。
　　
　　“茵茵，沒事吧，怎麼這麼不小心？”
　　陳琳的靠近，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望著她關切的神情，想起方才許宴同她說的話，將手抽了回來。
　　“我沒事。”
　　陳琳點點頭，看向一旁那堆玻璃碎片，惋惜道。
　　“就是可惜了那個杯子，許宴和我去巴厘島特意給你挑的。”
　　我的手下意識收緊，藏進口袋。
　　這個杯子是高二那年，許宴放暑假回來送我的。
　　我收到後歡喜了許久，事後更是仔仔細細寶貝著。
　　現在想來，他當時好像確實說了那句，“一塊去玩，陳琳特意給你挑的。”
　　只怪當時我太高興，忽略了這句話。
　　我只覺難堪，匆匆找了個理由離開。
　　第二天，我頂著一夜未眠的黑眼圈走進老師辦公室。
　　修改志願。
　　既是我誤會了許宴的情誼，長久接受的教育也不允許我當個插足別人感情的第三者。
　　那我便選個離許宴最遠的學校，以防愛意從眼睛裡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