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質這就更無恥了。
總之,你怎麼說,我都只會儒學。
我不但懂儒家之道,而且還是大明王朝的禮部尚書。
見邵質如此固執,朱雄英也有些意外。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麼不要臉的人。
六部中,禮部的人最無恥這話,果然沒說錯。
“古語說得好,倉廩實而知禮節。”
“一個人,如果連最基礎的東西都不知道,那就是浪費時間。”
“天天擺出一副虛偽的樣子,就能讓天下人都吃飽?”
“如果連飯都吃不飽,那禮儀又有什麼意義?”
“禮能讓人不吃東西?在所有人都要餓死的時候,儒學能讓這個世界變得安寧嗎?”
“邵先生,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朱雄英的話語,像是一根針,狠狠地刺進了邵質的心裡。
邵大人數十年來一直在研究儒家學說。
也正是因為他的儒家思想,才讓他在大明做了禮部尚書。
但是他從來沒有學過爭論。
在朱雄英的全面壓制下,他連一絲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朱雄英一上來,就佔據了高地。
這是為了王朝的安寧。
你堂堂禮部尚書,不喜歡種地?
那麼,我將把農業和禮儀放在同等的地位。
沒有禮,這個國家未必就會垮掉。
如果王朝的子民還在捱餓的話,那就要造反了。
這一點毋庸置疑。
每個朝代的人都沒有太多的要求,只要能填飽肚子,就不會造反。
能吃飽肚子,誰也不想玩命啊。
邵質顯然對朱雄英的這番話有些不知所措。
一群人都不說話。
這樣的場面,可不多見。
只是,因為邵質剛才的嚴厲態度,沒人敢多說什麼,就怕邵質翻舊賬。
朱雄英身旁的朱柏卻是嘿嘿一笑,“幹得漂亮,大侄子,這老傢伙天天教訓我們,還得是你啊。”
朱柏大喜過望。
一眾老師中,最讓他們忌憚的,就是邵智。
就連頑劣如朱柏,都對他心存畏懼。
畢竟,一個嚴肅又愛說教,還動不動抽你的老師,誰不害怕?
邵質沉默了很久,才想出了一個答案。
“殿下說錯了。”
邵質回過神來。
“王朝的崩潰,不是從亂民開始的。”
“而是從朝政開始的。”
“禮崩樂壞了,百姓就會造反。”
朱雄英微微一怔,
看不出來,這個邵質還有兩把刷子!
這的確可以反駁。
但也僅此而已了。
“這麼說,禮就是為了維護朝堂的穩定?”
朱雄英微笑道:“是漢朝沒有儒家思想,還是宋代沒有儒家思想?”
“即便是儒家,也只能讓王朝在三百年之內,就土崩瓦解。”
“如果禮真的有用,為什麼漢唐宋元都不存在了?”
邵質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什麼話來反駁。
因為歷代王朝,都是尊崇儒家禮教的。
不過,那些朝代都只有三百年的歷史。
它們都是以儒家為尊的!
只要舉出一些為世人熟知的事例,就足以使邵質的論點無法成立。
“地輿,能避我大明之禍。”
“算數,能用來收稅的。”
“種地,也能讓人衣食無憂。”
“禮有什麼用?”
朱雄英噌的一聲,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嚇得邵質連連後退。
“荒唐!”
邵質顫聲道:“堂堂大明皇長孫,居然不效仿歷代帝王,崇尚儒家文化,反而在汙衊儒家!”
“你這是要鬧哪樣,成何體統?”
朱雄英哼了一聲:“成何體統?
“這儒家都被你給毀了!”
毀了?
邵質一怔。
他可是前元進士。
現在,他已經是大明的禮部尚書了,現在大明皇長孫說自己毀了儒學?
這事擱誰身上都受不了。
這等於是把一輩子的時間都浪費在了一個錯誤上。
邵質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哼!”
邵質頓了頓,想到了新招。
“你說禮沒用,但周禮以前,全天下都是茹毛飲血,道德淪喪。”
“《論語》一齣,天下讀書人都變得溫文爾雅,這是禮儀之功!”
邵質此言一齣,大殿之中的所有皇子都點了點頭。
這倒也是,他們都覺得自己很有教養。
朱雄英不禁在心裡嗤笑了一聲。
這就是讀書人的愛好。
將無關的功績都攬到自己身上,還說什麼此乃禮樂之功。
朱雄英不由哼了一聲。
天下的讀書人之所以如此文雅,並不完全是因為禮儀。
這也是生產力的問題。
周之前人們都很難吃飽肚子,你為什麼不說呢?
在場的所有皇子中,也就朱柏沒有太多的想法。
他對邵質的看法不以為然。
這是所有皇子之中,唯一一個例外。
朱柏見邵質佔據了優勢,便對著朱雄英說道。
“大侄子,加油!”
朱雄英似笑非笑地看著朱柏,然後視線重新落向邵質身上。
這位華蓋殿大學士,果然是伶牙俐齒。
若論學識,朱雄英必敗無疑。
可是朱雄英詭辯是最厲害的,也最氣人。
“真是了不起。”
朱雄英微笑道,一點都不擔心:“禮要是這麼好,那麼,這禮儀,是不是就是所有人都要學習的東西?”
邵質點頷首道:“是。”
“那麼,這禮儀中,有沒有涉及到君臣之禮?”
朱雄英又問:“是否也包含了君民之禮?”
“當然!”
邵質再次點頭。
《禮記》發展至今,已有很大的擴展。
“貪汙受賄,欺壓百姓,這是一個知禮的讀書人應該做的事嗎?”
朱雄英一拍桌子,怒聲道:
“當天下蒼生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的時候,那些貪官汙吏,卻是一分錢都沒少貪,這就是禮?”
“這……”
邵質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卻又隱隱感覺到朱雄英說得有幾分道理。
但如果他認同了朱雄英的說法,那麼他就是棄禮棄儒了。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還是頭一回,被一個八歲的孩子給問懵了。
大殿裡面的幾個皇子都是大吃一驚。
“我們的大侄子,居然反駁了老師!”
“不愧是我大明長孫,向來聰慧過人。”
“雄英,皇叔我跟你做定兄弟了。”
……
邵質站在一群皇子面前,一臉的茫然。
他的腦子本來是可以思考的。
但是,在皇子們的吵鬧之下,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