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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林蔭道旁邊,走十幾層臺階上去便是操場,操場有鐵欄杆圍著,陸岱青和他幾個好友,就站在欄杆邊俯視她們。

陸岱青手臂悠哉迭在欄杆上,跟同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向這邊低頭斜額,輕慢又冷漠地旁觀著這一齣鬧劇。

風穿過昭明姬的脖子,她頸有點發僵,擰過身,正好撞上了陸岱青直晃晃投下來的目光。

兩人一上一下,穩穩當當地對視。

距離不遠,她們的說話聲音也沒刻意遮掩。

剛才發生的一切,陸岱青看了多少,又聽見多少?

昭明姬看著他。

男生唇角不動聲色勾起的弧度,暴露出他全程隔岸觀火的愉悅。

……

他一直站在後面,欣賞著她被這些老鼠逼著道歉。

……

就像有千千萬萬的針紮在昭明姬的頭皮上,密密麻麻地刺進去,她能清晰感覺到他那捉弄人的刻薄眼神,正似笑非笑地嘲弄著她的狼狽處境。

所有感官一股腦團在呼吸裡。

空中燃起的爆炸燒焦味,更重了。

陸岱青身邊好友,宋北起,卻偏偏提不開的壺,欠欠兒地說:“小昭妹妹,怎麼現在這麼拉了,隨便讓人欺負你。”

昭明姬淡淡睨一眼他:“滾。”

宋北起也不生氣,朝陸岱青意味深長地笑。

真辣。

陸岱青回看他,慢騰騰做了個口型。找死。

同個學校社交圈,昭明姬和宋北起見過幾次面,圈子裡的好友也有重合的,偶爾聚會也互相點頭打過招呼。

昭明姬對他的印象,就是個油嘴滑舌但腦子是有點東西的公子爺,臉長得騷包。

桂棠月摸不透宋北起的意思,在一旁沒開口。

宋北起的態度就是陸岱青的態度。

上次雨傘那件事後,她觀望了很久。陸岱青和昭明姬並沒有冰釋前嫌,兩人依然跟從前那般相處,冷眼相看,冷嘲熱諷,沒有親近的跡象。想來陸岱青那次也只是因為正義心才出面罷了。

只是這次,不知道他會幫誰,她攥緊手指。

宋北起慢悠悠吸了口酸奶:“發生什麼事了,跟哥哥說說,讓我這包青天斷斷案子。”

馬尾女努努嘴:“昭明姬沒有任何證據就說桂棠月偷她帽子。陸岱青,我就問你一句話,冤枉人家是不是要說對不起?”

陸岱青似乎對這裡的爭議不感興趣,往昭明姬身上隨意瞥了眼,很自然地接話:“確實。”

馬尾女本沒指望他回答,愣住,眼中驚喜一閃而過。

旁邊宋北起也張大嘴巴。

居然應話了,奇了。

而隨著這兩個字的落下,昭明姬大腦裡自從他出現就緊繃的那根弦也啪地斷了:“陸岱青,關你什麼事?你知道前因後果嗎就下定論?”

陸岱青下臺階,走近,看著她,毫不在意地唔了一聲:“只是隨口說說,別在意我。”

怎麼可能不在意,隨便說出口的一句話就讓場面失衡,沉重一擊後又輕飄飄撂下一句“隨口說說”,昭明姬恨透他。

她臉色越來越差,笑意卻越來越深:“當然,你當然是隨口說說,畢竟只有人品低劣的人才會落井下石。”

陸岱青看著她。

她毫不示弱地迎著他的目光。

他問:“不爽?”

“我爽不爽不知道,不過你應該挺爽的。”她冷笑,“怎麼,上次英雄救美不過癮,這次想當眾來一次?”

陸岱青:“你說桂棠月拿了你帽子?”

昭明姬:“我懷疑她。”

桂棠月:“我沒有。”

陸岱青沒分一絲餘光給別人。

他看著昭明姬,慢慢地說:“證據。”

不鹹不淡。

卻給了昭明姬火辣辣的重重一擊。

熱風吹過昭明姬汗涔涔的脖子,黏住幾絲落下的碎髮,凝固住她的表情,與之相反的,是桂棠月如釋重負揚起的笑意。

昭明姬沉默一瞬,冷著臉吐出兩個字:“什麼?”

陸岱青挑眉:“沒有證據?”

血壓慢慢擠壓著飆升,昭明姬嘴邊弧度越繃越冷,她的大腦從未如此高速運轉過:“我的帽子就放在烘乾機裡,我洗澡的時間,只有桂棠月和她朋友進來,不是她們還有誰?而且我也沒百分百斷定是她拿的,我剛開始只是問她有沒有拿,只是懷疑,是桂棠月和她朋友歪曲我的話。”

“再說,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幹你什麼事?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客觀正義啊?”

昭明姬感覺自己的理智在一點一點流失。

脖頸突出的那根筋繃得很韌一條。堅,直,細。

桂棠月不動聲色地觀察著。

陸岱青卻依然是冷靜的那句話:“所以你覺得你的推測可以當作證據?”

陸岱青的冷靜是昭明姬憤怒的酵母菌,她愈氣,陸岱青的淡漠就顯得愈惡劣,昭明姬抑制不住地氣血翻湧,臉頰肌膚泛起點點血紅色。

宋北起在旁邊心驚膽戰。

完蛋,昭大小姐不會要發瘋吧。

兩秒後。

昭明姬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旁邊猝然伸出只熟悉的手強硬握住她纖瘦的手臂。

操。

緊繃的神經在被陸岱青握住手臂的那一秒達到極限。

昭明姬低頭,使勁往下猛地一咬。

是用盡全身上下的力氣,牙齒鋒尖要刺破皮肉陷進去的力度,結果就是——那隻手赫然多了一排清晰可見的牙印,但依然一動不動握著她的手臂。

陸岱青眉頭都沒皺一下。

“沒吃飯?”他說。

昭明姬險些破口大罵。

周圍人目瞪口呆看著她在陸岱青手上胡作非為,再看陸岱青,依然是面無表情的冷臉,眼睛倒是一直穩穩盯昭明姬臉上。

馬尾女都不敢看桂棠月的臉色了。

昭明姬是在洩恨,用了極大的力氣,再抬起頭來時,眼睛濃黑得能滴水。

她平靜地回視他:“想讓我說對不起,你他媽自己說個夠吧。”聲音不輕不重,保持得體的平穩,好像那鮮豔泛著紅血絲的清晰牙印不是她咬的。

雙方兩顆漆黑的眼珠子都在緊緊地逼著對方。

陸岱青說:“有本事把那些讓你道歉的人的胳膊都咬一遍,要不就找證據讓別人心服口服,光咬我算什麼本事?”

傻逼。

兩個字閃過昭明姬的腦海裡。

這裡全是傻逼。

走前幾步,右手揪住陸岱青的校服衣領,猛地用力拉近,她確實氣急了,指尖用力得泛青白,兀自撞在他的喉結好幾下,仰著被氣紅的臉,鼻尖和陸岱青距離只有幾釐米。

陸岱青頓了頓,皺起眉。

近處她的氣息有點熱、香,頭髮掃過他的下巴,他兩手插著袋,姿態悠然,懶散偏了偏頭避開,但仍低著頸看她,眼底一片淡淡的陰影。

距離近得有點微妙。

宋北起在旁邊,看著他倆快親上的姿勢,眼睛都看直了,深吸一口氣,酸奶艱難地“咕咚”一聲嚥進肚子裡。

不是,你倆能不能注意點,這大庭廣眾的幹啥呢這是……

不光他,周圍人都沒敢發出一絲聲音,這場面緊張精彩得讓人胃蜷縮起來。

桂棠月攥緊了手指。

昭明姬冷眼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滾一邊去,倆睪丸當左右腦用的神經病。”

噗嗤——

宋北起嘴裡的酸奶噴了一地。

陸岱青唇角抽了抽。

周圍人的反應更怪異,想笑又不敢笑,暗暗低下頭心裡狂豎大拇指。

不愧是昭明姬,南實最刁蠻的女生,天空最牛逼的雌鷹,長著最牛逼的嘴,地球最牛逼的物種。

粗俗刻在昭明姬的基因裡,脫口而出的是本能,克服的是壓根沒有的素質。

兩人注視著彼此。

……

……

一秒。

兩秒。

昭明姬鬆開手,轉身折步邁開。

風裹挾著她的髮香利落打在陸岱青的臉上。

陸岱青站在原地不動。

昭明姬擰過身,掃了眼那幾位在背後議論她軍訓化妝的女生,走近,兩隻手分別扣在她們的後腦勺上,站在中間,附在兩人耳邊:

“差點忘了還有你們兩個。老孃我是天生麗質,天生唇紅齒白,軍訓滿臉汗的素顏都能比你們化仨小時妝的美,這就是基因彩票,你們比不了的。”

“而且我跳舞、學習、拍照和運動哪一個都那麼牛逼,我連缺點都這麼完美,你們卻只能看見我的臉。”她甚至憐惜她們,“你們居然連嫉妒都這麼膚淺。”

那兩位的臉快滴出血來。

近距離看昭明姬白裡透紅的皮膚,居然還真是沒化妝。

昭明姬又擰頭看著桂棠月:“桂棠月,你能百分百保證這件事跟你、跟你們這群人,毫無關係嗎?”

桂棠月動了動唇,沒說話。

昭明姬笑了笑,朝陸岱青雙手一攤,像在說“你看”,然後用力推開兩個女生往前走。

經過的那些人紛紛往兩邊讓開,給昭明姬單獨闢出一條道,她走路生風,臉色差得恐怖,戾氣深重。

身後有人著急喊:“還要集合呢,你去哪兒啊?”

昭明姬頭也不回:“說我去校醫室。”

原本昭明姬不明白,為什麼桂棠月偷過她雨傘還敢來冒犯她。現在她明白了,知道偷傘這件事的只有她、桂棠月和陸岱青三個人。除去當事人,能作證的只有陸岱青。

桂棠月是認準了陸岱青不會幫她,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都是一丘之貉。

昭明姬走後,現場再次恢復原樣。

炸藥包消失,懸空的巨石也在眾人心裡落了地。

剛才那氣氛,下一秒要打起來抓頭髮撓臉都不為過。

昭明姬太強了,以一敵十還不落下風。

教官長命令操場集合,十二支隊伍紛紛站起,又浩浩蕩蕩地跟隨命令前往操場,離事發地最近的數十名學生還意猶未盡地往這邊看。

可惜了,結局沒看到。

但眾人心裡都清楚,這天過後,流言蜚語會像彈珠般密密麻麻地彈射在每人的唇間,骨碌碌地滾出來不同的版本,令人期待刺激又興奮。

陸岱青抬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被揉皺的衣領。

桂棠月遂挪到陸岱青身邊,小聲關心:“你手沒事吧?”

陸岱青的目光卻移到了她旁邊的馬尾女:“要是她找到證據證明是你拿的,你會給她道歉嗎?”

馬尾女沒反應過來,愣住。

“……什麼?”

桂棠月也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陸岱青:“冤枉人要道歉,偷東西也要道歉。要是偷完東西還冤枉人,就要道兩次歉。”他慢慢走到馬尾女身邊。

馬尾女臉上表情細微變化。

陸岱青低頭,抬手,尾指抬了下她的帽沿,譏誚目光對上她;馬尾女觸電般後退一步,目光閃躲,頭皮一陣發麻。

陸岱青扯唇:“趁這位大小姐沒發癲,把帽子還回去。”

陸岱青擅長把強硬的話說得雲淡風輕,彷彿只是無所謂隨口一提,實際每個字都提得清拎得明,淡淡的,氣場收著,只有捱得近才能真切感覺到帶著衝擊力的熱度。

馬尾女嘴唇抖了抖。

桂棠月敏銳嗅到他話裡的意思,將胳膊從馬尾女臂彎處抽出。

她看著馬尾女:“是你拿的?”

噗通——

宋北起手裡的酸奶盒遠遠拋進垃圾桶裡,插著袋晃悠過來,哼笑:“她聰明得很。看起來是在為你辯解,每次說偷東西都往你身上引,節奏帶得飛起,你這小跟班可不得了噢。”

馬尾女嘴唇囁嚅幾下,汗流半身。

想說不是,卻又怵陸岱青,嘴裡嗡嗡了一陣,始終說不出話來,方才的囂張氣焰徹底消散,僵站在原地,尷尬羞恥到了極致。

桂棠月覺得很煩。

她本就因上次拿昭明姬雨傘的事心虛。這次偷東西的是自己朋友,說不定陸岱青還以為是她指使的。

心下煩躁,她衝著馬尾女單刀直入:“你剛才突然折回去,就為了拿她帽子?你沒事幹去偷帽子?”

馬尾女撇嘴,有點不服:“我就是看那帽子上好像寫著她的名字,就惡作劇了一下唄。”

“這是惡作劇嗎?”

後邊病號營裡一直注意這邊的新生小聲說:“聽不懂,所以真的是桂棠月偷了昭明姬的?”

“不是,是桂棠月朋友偷的。”

“噓小點聲。”

……

等兩人停了下來,陸岱青看向桂棠月:“她沒證據就當眾懷疑你偷東西,就當和上次你那件事抵消了。”

上次指的是她拿昭明姬雨傘那件事。

他沒點明,桂棠月臉頰卻更臊得慌。

她抿唇,沒說話。

陸岱青又看著馬尾女,嫌麻煩地歪了下腦袋,不耐煩道:“記得道歉。”說完便立刻離開了,連一個字都沒有說。

他一向對不感興趣的人或者事都懶得浪費時間。

今天算是他管閒事管最多的了。

宋北起猜,要不是這位少爺想看昭明姬笑話,就算火星往這兒砸了個大坑,他壓根看都不往這邊看一眼。

“哎,你去幹嘛,不是說好要去打球嗎?”宋北起喊。

陸岱青揮揮手,表示今兒個不去了。

這廂,昭明姬沉著臉走著,心裡罵著陸岱青的祖宗十八代,考慮到父母再婚的關係,她又默默補充了句“除去我媽那一族”。

正罵得爽時,突然被一隻大手攥住她的胳膊,猛地一把揪到體育器材室裡。

她尖叫一聲,反應過來,看著面前熟悉的身影,瞬間發火了:“陸岱青!你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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