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上次被慕远青堵在花台那事,魏迟晚直到现在仍是心有戚戚,只要慕远青在府中,便直把他当作瘟神一般,能躲着就躲着。
这般天天闷在屋子里,倒是把病全养好了。
这天天正下着蒙蒙细雨,不过才刚过中午,黑云便沉沉的压了下来,天色顿时暗了大半,连在屋内都需要点着灯才看得清。
魏迟晚一个人关在书屋里,屋子里十分沉暗,让她的脸也寂静的沉寂在暗色里,她见着外面的天色,又想起那个深夜母亲在火中紧紧将她护在身下的情景来,窗外的细雨如丝,魏迟晚闭眼默默不语。
那张在月色下的脸,她是永远 也不会忘记的。
外面站着的知夏与春喜是知道魏迟晚每年的这两天都是要将自己独自关在屋子里的,至于具体原因,春喜陪在魏迟晚身边多年,也是多多少少听魏迟晚说过些的。
听说当年魏迟晚家中的宅院,就是在这四月的一个深夜,被烧光殆尽的,当时一大家子人全被烧死了,只有魏迟晚一人逃了出来,无人知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魏迟晚也从没提过那晚的事。
只是想起却是可怜得很,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就连常人也是难以承受的,更何况当时只是一个小女娃,当时要不是老侯爷刚好路过,实在是想不出来当时不过才九岁的魏迟晚该怎样生存下去。
忽然,书房的门从里面推开,魏迟晚默着脸色从里面走了出来,只是眸子十分暗淡无神,春喜见了,有些担忧道:“姑娘,屋里太暗,要不去园子里走走吧。”
魏迟晚难得的点点头:“也好。”只是神色清冷,面上也不带任何其他表情,仿佛了无生气般,让人见了不免心怜。
魏迟晚愿意走出院子到外面走走,两人自是高兴,忙去取了伞来,撑开要为她撑伞。
魏迟晚却从春喜手中接过伞,垂着眸子淡道:“我自己拿着吧。”说着就独自撑伞往前走了。
那手指微凉,春喜一阵心疼,无声看了一眼旁边的知夏,知夏默默摇了摇头,她便忙又去拿了把伞在魏迟晚身后跟着。
四月里的花正是开得烂漫的时候,空气中的甜香也弥漫开来,挑花被细雨打得微微颤动,花瓣上落着一颗颗晶莹圆胖的水珠,以往遗忘的角落,如今看来也有别样美景。
魏迟晚的院子因着处在最西边,位置也较为偏僻,所以这一路走着也格外清幽,倒是没碰到多少杂人,反倒清净许多。
“晩姐姐,倒是巧了,今日竟能在这儿碰见你。”
一道带着笑的声音传来,魏迟晚向前面看过去,只见在前面几步远的亭台中,正坐着慕云荣与侯府五姑娘慕雪儿。
慕雪儿今年刚过十五,比慕云荣小了一岁,大概是因着性情相投,所以两人平日里也多是结伴一起。
魏迟晚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只含着淡笑道:“果真是好巧,竟能碰见两位妹妹。”
这处地方往常只有魏迟晚常来,今日果真是巧了。
“晩姐姐还站着做甚?难得今日在外面碰见了,不如一起小坐说会儿话吧。”慕雪儿也开了口,只是眼底却含着一股隐晦的恶意。
慕雪儿只是侯府庶女,母亲并不受宠,所以吃穿用度都要矮着慕云荣一截,只是毕竟慕云荣有侯夫人照应着,她也无法,可魏迟晚这样一个来路不明不明的表小姐,一应吃穿竟比她还好,再看魏迟晚今日这身妆花锦衣,那是慕雪儿想都不敢想的,对着魏迟晚不免心生妒意。
可慕雪儿不知道的是,魏迟晚在没来侯府时,用度也并不比侯府差了多少,她在家中也是备受宠爱的嫡长女,父亲又是监御司,自小那也是含着金汤勺娇养长大的,早是见惯了这些的,所以用起来也并没有觉得有差错。
且在侯府里,刚开始有侯爷照应,后来又有慕远青时不时送些料子首饰过来,所以用度比起那些嫡女也的确差不了多少。
慕云荣微微看了一眼旁边的慕雪儿,她当然知道慕雪儿早看不顺眼魏迟晚,也没少明里暗里的挤兑,想着又有热闹看了,不由脸上的笑意更深。
魏迟晚捏着伞柄的手指动了动,眼底虽未及笑意,但还是温声道:“也好。”说着便踩着脚下的玉兰花瓣,往亭中走去。
亭台四周种满了玉兰花树,淡香袭人,若独自坐在这亭中观雨赏花,倒是桩美事,只是今日却是不能得悠闲的了。
春喜跟在后面,心里已不知将那两人骂了多少遍了,心道这两个祸害可真会找日子,偏偏这个时候来给姑娘添堵。
魏迟晚走过去坐在了最侧,一只手搭在栏上,侧着身子静静听两人讲话。
慕雪儿斜眼看了一眼魏迟晚,将宽袖拢到膝上,对着一边的慕云荣状似无意的笑道:“三姐姐看看晚姐姐今日身上那身蓝底织金妆花缎袍子,当真是精巧得很,那仙鹤绣的跟要飞出来似的,想三姐姐常陪伴在母亲身侧,也没得过这般好的料子吧。”
慕云荣本还淡笑着的脸,这下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不知道魏迟晚的吃穿用度都有慕远青暗地里打点着,不怪慕云荣不知道,就连魏迟晚也是不知道的。
慕云荣强笑道:“想是晩姐姐有其他的来路吧,这样好的料子,也只有嫡女能用得上的,看来晩姐姐真是好福气,不仅容貌过人,就连穿用也是在常人之上的。”
那声音里的酸味儿,慕雪儿那是听得明明白白,便笑着过去挽着慕云荣道:“姐姐何不到母亲跟前去说说,这样的料子可是少见,倒真不知晩姐姐是哪来的,好歹也赏我们一件沾沾福气吧。”
这话里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不过说魏迟晚的衣裳来路不明,想让侯夫人管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