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麽麽本以为迟晚那个身子,能撑个一个时辰便不错了,可万事总有个变数,哪想魏迟晚竟一直跪到了深夜。
这下林麽麽也是有些撑不住了,她走到魏迟晚面前,低头看着跪着的女子,只见她肤色苍白,乌发柔顺,本该是柔弱无骨的娇弱美人,此时却咬着牙关硬撑着。
倒像是非得要跟谁较劲似的。
林麽麽忽然有些想笑,垂头说道:“看来你倒是硬气,只是你这般硬气又是给谁看的?”
“莫非你是想着让大爷知道了怜惜你,再为了你和大夫人母子生仇?”
魏迟晚动了动,干哑道:“麽麽何必这样说,我对表哥,并没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林麽麽冷哼道:“既然你说你没那个心思,那又在这里犟着做什么?若你真没那种心思,就该好好去认个错,把这事儿给化小了埋在心里。”
“权当做这儿什么也没发生过,往后你也离得大爷远些,认清自己的身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就不懂?”
魏迟晚凝了眉,眼里情绪波动,听了林麽麽的话,忽然觉得自己即便重活了一世,却仍是不懂隐忍的道理。
她不过是想着为自己争一个无愧公正,可在大夫人眼里却是做作,即便她熬到了天亮又如何?
大夫人便能正眼看她,觉得自己说错了?
说到底,到时候真引了慕远青注意,闹得母子难堪,难道她还真去做他的妾不成?
魏迟晚仰了头,看着林麽麽那飘着的腰带,愣愣道:“麽麽教训的是,这次是迟晚错了,还望麽麽进去给大夫人带个话,迟晚……愿意认错。”
林麽麽看着魏迟晚那只着里衣的单薄身影,眼里露了些可怜,说道:“起来回去吧,大夫人那里自有我去说。”
“至于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那就全凭你自己了。”
魏迟晚没有应声,艰难的起身站起,却险些倒了下去,辛亏旁边林麽麽手快将人扶住,不然定然是要倒下去的。
待魏迟晚站稳后,她勉强对着林麽麽福礼:“谢过麽麽了。”
林麽麽只点点头,就转身进屋了。
硕大个院子便只剩魏迟晚站在空无一人的院中。
她看着黑色的树影婆沙,没来的就想起从前在娘亲怀里的日子,更觉得心里生了莫大的委屈,眼里也渐渐湿润。
旧事再想只是催人心伤,可这个世间,本就让人伤心。
外面的安夏靠在墙边,见了魏迟晚出来,连忙上前抖开披风为她披上,眼里也瞬间通红,哽咽道:“只恨奴婢不能替姑娘受了这样的罪。”
魏迟晚低着头艰难往外走,只闷声道:“我这一遭,并不冤枉。”
她本是该早发现料子不对的,若她多问管家一句,又怎么会引得大夫人猜疑?
再来慕远青的身份本就不是她能接近的,她若当时不任性,又怎么会引来了人看见?
说她冤也是冤的,可要凭着这些罚她,也是不冤的。
安夏见魏迟晚这样,叹口气本想问个因由,但又见魏迟晚步伐不稳,唇色苍白,哪会再顾着那些,只一心焦急着盼望早些回了院子。
橘红的灯笼悬在夜色里将旁边的两道身影映得犹如鬼魅,春熙院门口早守了人,见了那灯笼,连忙迎了上去。
“姑娘,出了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夜里才回?”
安夏推了推挡在面前的春喜,说道:“先进去再说。”
春喜才连忙让开了位置,去另一边将魏迟晚扶了进去。
进去后,借着灯火,众人这才看清魏迟晚身上竟然只着了里衣。
再看脸上,一半边脸竟赫然留着一个通红的掌印,甚至还带着隐隐的青色。
春喜一下子红了眼,暗自落了泪,也不怎么说话,转身便端了铜盆去打热水。
安夏与雁儿也都红了眼,心里头也明白是谁做的,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去问,只都在旁默默的陪着。
魏迟晚见着这几人这表情,不由失笑,她倒是没哭,倒是引了旁人哭了,不由失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事,都别担心了,都早些去睡吧。”
这还不算是大事?
雁儿忍不住道:“想老侯爷在府里的时候,大夫人何曾这般对过姑娘?不过是看在姑娘现在没有了依仗,任意欺负罢了……”
魏迟晚连忙制止:“往后这些话可不必再说了,侯爷本就对我有恩,夫人罚我也算不得什么。”
说着她起身往榻上倒去:“早夜深了,快去睡吧。”
她在地上跪着半夜,膝盖是早麻了的,想着说出来又要惹人担心,便默默受着了。
可几人哪里放心,安夏上前道:“我去拿套里衣给姑娘换上吧。”
魏迟晚疲倦的摆摆手:“等明日再换吧。”说着脸便埋在被里,沉沉的闭了眼。
安夏也知道魏迟晚累了,便没有再劝,替魏迟晚盖好被子后,便拉着雁儿出去,打算去外面守着。
这时又听到魏迟晚细弱的声音:“去把玉肌膏拿来。”
安夏应了声,让雁儿先出去,自己则去拿了玉肌糕走到床边蹲下,还没说话,魏迟晚就已经翻身过来了。
正露出那通红的半颊。
安夏忍了泪,手指沾着药膏去涂,可魏迟晚却一动不动,仿佛不觉得疼般,闭着眼任由她抹着。
待安夏涂完了药膏,魏迟晚便软软的摆了摆手,就又睡下了。
安夏看着魏迟晚那疲倦的面容,心底伤感,姑娘这样无所谓的样子,反倒是让人难受。
叹了口气,她还是默默放了药膏,起身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外面春喜端着热水候在外面,安夏关了门,拉了她到外面道:“姑娘已经睡下了,水便倒了吧。”
春喜点点头,又问道:“姑娘怎么会这么晚才回来?”
安夏往屋那边看了一眼, 心里隐隐能猜到些什么,却又猜不到到底是什么,便道:“姑娘去大夫人房里时我在外边儿等着的。”
又道:“不过既然姑娘不愿说,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就不要去问了。”
春喜点点头:“我知道的,只是担心……”
安夏拍拍春喜的手:“眼下你担心也没用,还是好好伺候着姑娘吧。”
春喜也明白这个道理,说道:“那姐姐先去歇着吧,姐姐累了半夜,等我去倒了水便去守夜。”
安夏却推着春喜道:“难道我累着时,你们在院子里就睡了?你自去歇着,本来今夜也该我值夜。”
春喜推不过安夏,只好点点头去了。